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昙花。初见它时，它还只是挂在枝头的一片片肉质扁叶，未见其花。后来，我才知道，那叫昙树。它每年只开一次，而且只在深夜开放，能亲眼见到的人并不多。那年夏天，我又一次来到了北湾，住在老邻居老邝家。他的后院里，竟然有两盆昙树。望着那棵曾经熟悉的花树，我仿佛看到了那个少女般亭亭玉立、婆娑多姿的身影。
饭后，老邝提议让我将那盆昙树带回家。妻子却说我不好意思，这么大一盆，不知要多久才能长成这样。她还说我脸皮太薄，见到美景就忘了自己。但我没有理会，坚持把那盆昙树搬回了家。
我买来两袋鸡粪，换了一个大盆，将昙树移植到了橘子树下。为了保证它的湿度，我每天都给它浇水，还施了化肥，逐渐增加了光照。经过一番照料，昙树的肉质长叶被晒得有些绛红，但似乎并不惧怕阳光。
进入八月，昙树的叶尖处露出了一个短柄，很快，这个短柄就变成了一个坨锤状的花蕾。老邝告诉我，昙花只在深夜10点左右开放。于是，我开始夜夜查看。终于，在一个深夜10点，我闻到了一阵清香，打开门，满天星斗，一片静谧。微风拂面，送来一段暗香。我走近橘子树下，只见一朵芒果般大小的白花正悄然绽放。
我忙回屋，拉着妻子出来，又去灯火通明的邻居家招呼。小院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人们贪婪地吸着那芬芳高雅的气息，赞叹着人间难得一见的美丽。人们散去后，我搬来一个小凳，坐在昙花前，陪伴她度过这短暂而孤寂的青春。
花蕾的暗红色包衣张开反曲，洁白的花瓣显得分外安详、淡雅、冷艳。它仿佛是祖父辛劳一生后，枯干的双手捧着孙女洁白娇艳的面庞。空气中弥漫着无尽的芳香，不俗不媚，不轻不重，像楚霸王的柔情，像贝多芬的轻音，像李义山的佳句，像费雯丽的回眸。我坐在星光里，沉浸在昙花的香气之中，直到妻子走来，为我披上衣服。
昙花开在叶儿上。自移植到橘子树下后，这盆昙树已经长出了十几片光亮的新叶。我盼望着，盼望着明年盛开的昙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