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米丽·格利尔逊小姐走了,全镇的人都去送葬:男人们是出于敬慕之情,因为一座丰碑倒塌了;女人们大多出于好奇之心,都想到爱米丽屋里看个究竟。除了一个园丁兼厨师的上了年纪的男仆外,至少已经十年都没有人进去看过了。
小煤球。
“可我们查过了。爱米丽小姐,我们就是镇当局的。难道你没有收到司法长官亲手签署的通知吗?”
“可是,纳税册上并没有无须纳税的说明,要知道,我们必须依……”
“找萨特里斯上校要去。杰斐逊时,我无须纳税。”
“可是,爱米丽小姐……”
“找萨特里斯上校要去,(萨特里斯上校已经死了将近十年了)杰斐逊时,我无须纳税。托布!”黑奴应声而来。“把这些绅士们给我带出去。”
二、
邻家一妇人向年已八十的镇长史蒂文斯法官投诉。
“可是,太太,这件事,你叫我怎么办呢?”他说道。
“嗯,那,通知她把气味去掉呗,”女人说,“不是有法律吗?”
“绝对没有必要,”史蒂文斯法官说,“也许是她家那个黑鬼在院子里打死了一条蛇或一只老鼠什么似的。我去跟他说说这事儿。”
“这事再简单不过了,”年轻人说,“通知她叫人把屋子打扫干净,限期搞好,否则……”
“滚蛋吧,你。先生……” 萨特里斯法官说,“当着一个贵妇的面,你怎么能说她家里有难闻的气味呢?”
三、
“好的,爱米丽小姐。要买哪一种?是毒耗子一类的药吗?我建议……”
“拿店里最灵的药。种类不论。”
药剂师一连说了好几种药名。“这些药什么都毒得死,就是大象也不例外。不过,你想要……”
“砒霜,”爱米丽小姐说,“灵不灵?”
“是……砒霜?好的,小姐。可你想要……”
四、
她死在楼下一间屋子里,笨重的胡桃木床挂着床帏,她那长满铁灰色的头枕着枕头,因长年不见阳光,枕头已经泛黄发霉了。
五、
我们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俯视着那枯瘦阴深,呲牙咧嘴的头颅;尸体躺在那儿,那躺姿明显是曾一度拥抱过,但如今的长眠比爱情更加长远,甚至战胜爱情的折磨,彻底让他驯服了。破烂的睡衣下,躯体腐烂后的遗骸与他躺着的床早已难分难解了。在他身上,在他身旁的枕头上,均匀地铺满了长年累月积下来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