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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型小说选刊2010年第21期

来源:动视网 责编:小OO 时间:2025-09-27 21:3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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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型小说选刊2010年第21期

《微型小说选刊》2010年第21期[爱海泛舟]倾斜65度的阳光孙道荣回头,前面大楼的影子,已经笼罩了这幢老式居民楼,但我却隐约看见,另一束阳光,一直照射着它,温暖,明亮,持久。阳光穿过云层,越过前面大楼的楼顶,闯进了我们的办公室。天气终于放晴了,连续阴雨了十来天,拧一把,每个-人的心都能拧出一大盆水来。他急匆匆走到我身边,向我请假,回家去一趟。我看看时间,下午两点一刻。每次,只要天气晴朗,他都会大体在这个时间,请上半个小时假,回家转转。我对他的家庭情况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和奶奶生活在一起。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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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微型小说选刊》2010年第21期[爱海泛舟]倾斜65度的阳光孙道荣回头,前面大楼的影子,已经笼罩了这幢老式居民楼,但我却隐约看见,另一束阳光,一直照射着它,温暖,明亮,持久。阳光穿过云层,越过前面大楼的楼顶,闯进了我们的办公室。天气终于放晴了,连续阴雨了十来天,拧一把,每个-人的心都能拧出一大盆水来。他急匆匆走到我身边,向我请假,回家去一趟。我看看时间,下午两点一刻。每次,只要天气晴朗,他都会大体在这个时间,请上半个小时假,回家转转。我对他的家庭情况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和奶奶生活在一起。他是
《微型小说选刊》2010年第21期

[爱海泛舟]

倾斜65度的阳光 

孙道荣

  回头,前面大楼的影子,已经笼罩了这幢老式居民楼,但我却隐约看见,另一束阳光,一直照射着它,温暖,明亮,持久。 

  阳光穿过云层,越过前面大楼的楼顶,闯进了我们的办公室。天气终于放晴了,连续阴雨了十来天,拧一把,每个-人的心都能拧出一大盆水来。

  他急匆匆走到我身边,向我请假,回家去一趟。我看看时间,下午两点一刻。每次,只要天气晴朗,他都会大体在这个时间,请上半个小时假,回家转转。我对他的家庭情况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和奶奶生活在一起。他是个孤儿,是奶奶将他一手带大的。如今奶奶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不安全,常回去看看是对的。好在单位离他家不远,骑车十来分钟就到,所以,每次我都会准假。只是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总是选在这个时间回去,而且一定要在天气晴好的日子?

  正好要到他家附近的一个单位谈一笔业务。我说,那我们一起去吧,你顺便到家里转一下,然后我们一起去谈业务。

  骑着车,穿街过巷,阳光时而温暖地洒在我们身上。 

  拐进一条小巷,在一幢灰旧的居民楼前,停了下来。四周都是高楼大厦,使得这幢老楼显得特别矮小,前面高楼的影子,像笼子一样,将老楼罩住。他说,我家就住在这里,进去坐坐?

  我点点头。

  走进楼洞,眼前骤然一暗,眼睛一时都适应不过来。

  二楼。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屋里很黯淡,里屋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是彬啊,你回来啦?彬是他的名字。他大声应道,奶奶,是我,还有我领导,也顺路来看看你。

  他招呼我在客厅坐下,便匆忙走进房间,抱了_床被子,走到阳台上。然后,又回到房间,搀扶着一位老太太,慢慢走了出来。我站起来,向老人问好。老人颤巍巍地笑笑。 

  他将老人搀到阳台上,我赶紧帮忙,上前将阳台的门拉开。很狭窄的老式阳台,摆着一张躺椅,躺椅上铺着一床棉被,几乎将整个阳台占满了:边上放着几盆花草。他将奶奶扶到躺椅上,躺下。我惊诧地看到,一道阳光正好洒在躺椅上,那是从前面两幢高楼的间隙照射过来的。老人眯着眼睛笑着说,老天终于放晴了,今天的太阳真好啊。 

  他帮奶奶压好被子:天气预报说,后面几天都是晴天呢。

  老人用手遮在额前,那敢情好哇。好了,彬,你快去上班吧。他附在奶奶耳边说,那等会儿你自己回房间时,小心点啊。

  告别老人,走出门,他忽然站住了,和我聊起来:他说,因为前面的楼太高,阳光都被遮挡住了,每天只有下午2点半到3点半这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透进一点阳光照到阳台上。这个时间的阳光与地面正好处在65度角。他说,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腿脚也不方便,不能下楼晒太阳了,所以,只要晴天,有太阳,他就会回家,帮奶奶在阳台上放好躺椅,铺好被子,然后把奶奶搀到阳台上,躺着晒晒太阳。 

  原来是这样。我重重地拍拍他的肩膀。曾经有段时间,我对他经常上班中途请假,还有最看法呢。难得他这么孝顺,这么细心,这么周到。

  他叹口气,告诉我,小时候,他家前面的大楼,就一幢幢竖起来了,唯独他们这幢老楼,一直泰拆迁。高高的大楼,将他们家整个笼罩在阴影中,几乎常年见不到阳光,晾晒的衣服,其实基本上都是阴干的。时间一久,整个老楼,都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气。但是,很奇怪,冬天,他盖的棉被,却总是暖暖的,蓬蓬松松的,弥散着一股阳光的气息。后来他才知道,只要天气晴朗,有太阳,奶奶都会准时赶回家,将他床上的棉被,拿到阳台上晒晒。太阳能照到他们家阳台上的时间,只有那么短短的一个小时,所以,奶奶拿去晒的,总是他的棉被。那时候,奶奶刚退休,帮人家做终点工,她对雇主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天晴的时候,下午2点半钟,让她回一趟家。 

  他的眼睛,湿湿的。他说,小时候,他穿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从他身上,几乎嗅不到一点老楼的霉旧灰暗气息。他说,奶奶把所有能照到他们家的阳光,都照射到他的衣服和被子上了。他坚定地挥挥手说,现在,我最大的目标,就是尽快买一套能经常晒到阳光的房子,让奶奶在阳光下安享晚年。

  我相信他能做到。 

  回头,前面大楼的影子,已经笼罩了这幢老式居民楼,但我却隐约看见,另一束阳光,一直照射着它,温暖,明亮,持久。

搪瓷缸里的温情岁月 

梅 寒

  第一次与他见面时,他的手上就捧着那只白色的搪瓷缸。一屋子的亲朋好友,都用着晶莹剔透的玻璃茶杯,只有他,捧着那个破旧的搪瓷缸,悠然地呷着里面热气腾腾的红茶。那实在是一只很不成样的搪瓷缸了,杯体已摔得坑坑洼洼,上面的红漆小字也磨得模糊一片而看不清字迹,常年的茶渍,已把搪瓷缸里面染成浓浓的茶色,看不到一点白颜色。 

  他却宝贝一样。天天缸不离手。吃饭前用它来温酒,喝完酒又用它来泡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只搪瓷缸的年龄就比他最大的孩子——我老公的年纪还大了。一只茶缸竟然用了三十年,想想都觉得让人不可思议。 

  那日我心血来潮,一个人跑到外面去买了一只上好的保健杯回来,打算悄悄把他手上的那只破旧搪瓷缸换掉,却被他发现了。杯子没换成,却意外地换回一段故事,一段他和婆婆与那只搪瓷缸的故事。 

  春日午后,门前月台上,暖洋洋的太阳底下,他捧着一大搪瓷缸热气腾腾的红茶边喝边聊,婆婆戴着老花镜,正一针一线缝补着他的一件旧衣。他的目光悠悠,已穿过岁月的重重山水,重新回到那年那月…… 

  那只搪瓷缸是他进矿第二年,矿上发给他的奖品:那一年,她还同他一样健壮年轻。那时家里经济状况还很不好,那只搪瓷缸就成了家里最体面的一件用具。那种体面,却只属于常年在地下劳作的他。每次,一身煤粉一身疲倦的他钻出矿井时,她一定会准时捧着那只搪瓷缸笑嘻嘻地守在那里。那只搪瓷缸,五冬六夏,盛放的内容始终不变,全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她说,刚从井下上来的人,最需要的就是那杯热乎乎的暖胃的水。其实,矿上一直供应热开水的,盛水的保温桶就在离井口不远的地方……

  “你们不知道,你妈她年轻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胆小。可自从开始天天去给我送水,那胆子就越来越大了。那时候,从咱家到矿上,要走二十多分钟,中间是一片乱石岗子坟地,埋了不知多少被矿井吞了命的人……那时家里没有钟表,天不亮你妈就提前醒了,顶着星星就往矿上走,为的是我一上来就能看见她,就能喝上热乎乎的水……也真难为她了,一送就是几十年哪……一杯热水送上去,任是谁都可能轻易做到,可要把那一杯热水持续不断、风雨无阻地送几十年,能如此做的,可能也就你妈……”公公呷一口茶,扭头看婆婆,满眼里都是笑意温情。婆婆不抬头,脸却微微红了:“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也跟孩子们提……”

  “不提怎么行,不提他们怎么知道?这只搪瓷缸,可是给咱家立下汗马功劳的。什么东西都能丢,它可不能丢。”再呷一口茶,公公的目光就落到那只伤痕累累的搪瓷缸上。眼眸里,是与他看婆婆时一样的温情脉脉。

  “其实,那时候,要是单纯为了去给你送那口热茶,还真的没那个必要。我就是不放心你,每次你下井,我这颗心都得提起来,在井口上,看着你黑头黑脸地从井下升上来,我这颗心才又放回去。我就是想去看看你,让你知道井上还有人牵挂着你……” 

  “嘿嘿,我知道。我一直知道呢。每次在井口上看到你,我都跟自己说,明天早上,这个人还来给我送热水,我不能让她扑空……”话说至此,公公的眼圈儿已微微地红了。

  在矿井下工作的人都知道,他们每天其实就是在阎罗殿门口转悠。从下到矿井里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把一只脚迈进了阎罗殿里。那卑贱的生命,就不再单单属于他自己。在那个岗位上做了几十年,公公也曾经历了大失小小几十次险情。他曾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早上还鲜活的生命瞬间就被黑色的巨浪吞没……他自己也曾被困井下,整整七天,他不吃不喝,竟然奇迹般的生还…… 

  “那一次,要不是想着你妈天天在井口上抱着个搪瓷缸在等啊盼啊,我可能真的就放弃了,估计阎罗地府里的日子也不过就那样子了…” 

  “是,那次可真快把我吓死了……”

  听着两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将那一段岁月轻轻铺展在我们面前,再去看公公手上那只古旧的搪瓷缸,一股轻柔的风,就从心间轻轻掠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爱,原来并不需要怎样的轰轰烈烈。一只小小的搪瓷缸,就装下了所有的爱和温情的岁月。

  (原载《思维与智慧》2010年第8期重庆姚宪章荐) 

世上最好的房子

董彦芝

  当年,大红的结婚证上,他俩的头虽然在被摄影师扶了又扶之后,勉强贴在了一起,但是,两个人外侧的肩膀却各自生硬地朝着相反的方向别着。他和她,心里都如镜子一样明了:他们的婚姻和爱情没有多大关系,最多只能说,他们彼此不反感。

  他们是为了房子结婚的。

  那年,单位福利分房,按照规定,已到婚龄的他,必须要有结婚证才能分到一套40平方米的房子。他是家里的大儿子,他要是分到房子,弟弟将来结婚用房的压力就会小些。而她,哥哥一直等着结婚,她却腾不出家里的房子来。

  媒人把两边的情况分别一介绍,两人都问了同样一句话:身体没什么残疾,也没不良习惯吧?等见了面,看对方胳膊腿儿的都很齐全,模样也看得过去。聊了一会儿,她觉得他算是本分,他觉得她心眼不差。然后,他们分别给媒人回话说,行。 

  结婚那天,两人都觉得很幸福,但也是因为有了房子。他觉得自己一个男人,快30岁了,总算有个安身的窝了;而她高兴的是,再也不用看哥哥的脸色让父母跟着为难,她有了个有房子的男人,虽然只是40平方米,但她感觉简直就是自己的宫殿。

  日子像流水一样很快过去,他们有了女儿。当女儿在那个家里一天天长大的时候,她和他才同时感到,40平方米的房子实在是太小了。但是,想要通过福利分房换到更大的房子,已经不可能。他的工厂早已改制,他买断工龄后,在一家购物中心当电工,她是一家药店的营业员。

  女儿渐渐大起来,开始他睡客厅沙发,女儿和妻子睡在卧室,但是后来,女儿说她需要一间自己的卧室,不然她都没法带同学到家里来。女儿的话,让他们心酸。

  那天,她忽然对他说,她从药店辞职了。他很生气,说,这样的事为什么不商量一下。她说,以前什么事不也都没商量过吗?他这才意识到,结婚16年,他很少过问妻子的事,而他自己的事,也很少跟妻子说。16年的夫妻,他们的那只肩膀似乎还是朝不同的方向别着。 

  她说,她应聘到保险公司当业务员了。本来人家嫌她年纪大不要她,但是她磨了好长时间。

  3年后,她拿出6万块钱交给他,说,首付交了就可以入住,我都打听好了,想和你一起去看看。

  75平方米,两个卧室。大的那间给女儿。看房的时候,他俩同时说。

  接下来的日子,她整个人又有了当年看着窗帘摇曳的欢喜。他们有大房子,女儿有自己的卧室了。他的工作忙,她就一个人跑装修市场。一会儿是地板,一会儿是顶灯,一会儿是油漆,一会儿是马桶。整整两个月,她忙得昏天黑地,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儿。 

  新房子总算装修好了,但她却病倒了。她一个人去医院,以前,头疼脑热的病,她从来没让他陪过。这次,当医生要求和她的家属谈话时,她仍旧固执地说,丈夫出差了,她能对自己的病情负责。 

  星期六,女儿要求去看新房,她带女儿去了。女儿兴奋地在新房里转圈、跳舞,搂着她的脖子说,妈妈,明天就搬家吧。

  从新房出来,她带女儿去了麦当劳,然后又去游乐场。女儿显然对这些都没兴趣,不停地说,妈妈,我们赶快搬家啊。 

  墙也斑驳了,窗帘也褪色,水泥地有数不清的小凹坑,这套她曾经想搬离的老旧的房子,却让她有了不舍。她对女儿说,急什么,反正已经装修好了,这套老房子,是我和你爸爸当年的新房,也是你出生的地方,这么快就搬走,有点舍不得,再住段时间。他大声喝她,都装修好了,为什么不搬?不是为女儿高兴吗,要是旧的好,那干吗买新的啊。她不出声。他说不上多关心她,但却很少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那天觉得精神好的时候,她把女儿找了回来,抱住女儿坐在老旧的沙发上,她哭了起来。她和女儿淡了很久。15岁的女儿泣不成声,不停地说,妈妈,我陪你一直住在旧房子里。 

  她还是没能住太久。医生原本告诉她3个月,但也许是她没什么心事了,刚刚过了2个月,她就要走了:那天,一家人在客厅的茶几上吃完了晚饭——这么多年,他们在阳台上做饭,没有餐厅,一直在客厅的茶几上吃饭。放下筷子,她靠在沙发上,掏出新房的钥匙交给他,又把女儿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然后,她的身体渐渐从沙发上滑落下来。 

  女儿扑在她身上,号啕大哭。是女儿告诉他的,妻子已是脑瘤晚期,因为觉得没救了,她也不想去医院了。她不搬家,是因为如果她死在了新房子里,那就没有人愿意住那个房子了。但是,她想以后能有个女人再住进去,照顾他。所以,她要留下全新的房子,吉利的房子,给他和他的未来。

  他一直都觉得,妻子是为了房子嫁给他的,而妻子死去的那一刻,他才知道,16年的生活,妻子对他的爱,已经充满了房子的每个角落。 

  (原载《现代女报》2010年7月30日,湖南赵玲荐) 

求租403

岩朵朵

  这天,刘大忠的房屋中介所来了一对60多岁的老人,老头儿身体好像不太好,不停地咳嗽。老太太说要租房子。刘大忠一听,热情地说:“可以,您想租什么样的?我手头上有好多房源,您二老把要求说一下。” 

  老太太站起来,指着对面的楼说:“房子啊,我们早看好了,就租那栋楼一单元的403户!” 

  刘大忠一听笑了:“老人家。哪有您这样租房子的?403刚租出去。如果您二老早来10天,还真能租得到。对了,那栋楼的101正在租,一楼,不用爬楼梯,适合您这样年纪的老人,怎么样,“去看看?”

  没想到,两位老人一听连连摆手:“不行,我们就租403户,除了403。别的地方不租!” 

  刘大忠无奈地笑笑,说:“得,您给我留个电话,等403户往外租的时候,我好通知您。” 

  老太太说:“不必了,我们经常在这一带转悠,隔两天我们就过来一次。如果403要租,千万记住给我们留着啊。” 

  两天后,两位老人果真来了。刘大忠歉意地说:“二老,真不好意思,403近期您是租不着了,101也挺不错,要不,我这就带您去看看?” 

  老太太用强硬的口气说:“除了403,我们哪儿也不租。如果能租到403,我们宁愿付双倍的中介费!”

  双倍中介费?这个条件很诱惑人啊。刘大忠来了精神,对老人说:“要不,您先回去等我的消息,我再问问房东。” 

  刘大忠找到房东的电话,问403的小两口租多长时间?房东说,听他们说最少住两年。

  第二天,两住老人又来了,刘大忠把情况跟两位老人说了说,老人听后失望极了,尤其是老头儿,咳嗽得越发厉害了。 

  刘大忠从来不打听客户的隐私,可是这对老人失望的背影,却让刘大忠有了好奇心,他想知道,两位老人为什么非要租403?

  他把老人请了回来。老头儿只顾一声接一声地咳嗽,并不住地摇头。老太太嘴巴紧闭着,表情绝望,似乎也不想多说什么。 

  刘大忠说:“我实在不忍心看你们那么失望,你们告诉我原因,说不定我能帮到你们。”看刘大忠那么诚恳,老太太就对他说了实话,边说,浑浊的老泪从两位老人的眼角滚落。

  刘大忠听了老太太的话,眼眶也湿润了。他让老人三天后再来,他说,他一定会让老人住上403的。 

  当晚,刘大忠带了礼品去了403,他对小两口说明了来意,更对小两口讲了两住老人的故事。小两口略一犹豫,答应了刘大忠的要求。他们同意租另一套房子,把403腾给老人住。

  三天后。两位老人如愿搬进了403。一进门,两位老人就迫不及待地站在了窗前,急切地向外张望,仿佛窗外有美丽的风景。 

  看到这一幕,刘大忠的心里酸酸的。他把两位老人安顿好后,就直接去了4号楼。

  他要去4号楼403户。4号楼的403跟老人住的5号楼403正好相对。 

  敲门,刘大忠在门外介绍了自己的身份,男主人开了门。门一开,一股奶香味和尿臊味扑鼻而来。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婴儿在窗前晒太阳。

  刘大忠进门后,对男人说:“我今天来,是想让你看个事情。”说完,拉着男人上了阳台,指着对面的一扇窗户,让男人看。 

  男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按刘大忠所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吃了一惊:对面楼上有人拿望远镜朝这边张望!定睛一看,身影有点儿面熟,天啊,竟是自己的老父亲!后面是母亲! 

  父母住的地方离这很远,他们怎么会出现在对面的楼上? 

  刘大忠说:“你哪里知道父母的苦心!你们阻止他们看小孙子,他们便想办法租了你们对面的房子。每天用望远镜看。他们太想孩子了,他们说,哪怕看不清楚,但只要能看到小孙子的身影,也很知足了。” 

  听完这些话。男人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父母每次来看孩子时,他不仅让父母戴上口罩,还要在门口为他们消毒。就这样,进门后也不让他们进婴儿房。这一切,都是因为父亲那个咳嗽的病,他怕父亲的咳嗽传染给孩子。后来,他干脆对父母说,不要再来了,离得远,来一次那么累,再说,婴儿抵抗力差,最怕各种病毒。 

  男人是家里的独子,生了儿子后,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儿子,却忽略了父母的感受,忽略了父母对孙子的爱。

  男人转身跑下楼,拼命向5号楼奔去。 

  (原载《故事家》2010年第7期辽宁杨晓威荐) 

即使没有了记忆 

关鹿鹿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记忆是可以消失的。

  年轻的时候,他和她一见钟情。事情就发生在她每天都经过的那个公园门口。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偷偷地瞄了一眼。只这一眼,足够让她明白,从此她的心就被这个男人占据了。 

  谁知道,第二天,还是在那个公园门口,他们又相遇了。她低下头不敢看他,没想到,他竟伸出手臂拦住了她。她吓了一跳,鼓起勇气问他有什么事。他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虽然昨天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跟 我共度一生?”说话的时候,他的腿抖得厉害。

  在那个年代,一见钟情就是神话传说,没有人愿意为此付出什么。但是她不顾父母的反对,硬是跟他领了结婚证,住进了他那间小破平房。

  几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怀孕的迹象。他的老母亲从乡下赶来,一进门就使劲打量她。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婆婆,却明显地感到了对方眼神里的不屑。很快,检查结果出来了,她不能生育。婆婆在不大的小平房里大哭大闹,她咬咬牙,开始收拾东西。他愁得双眉紧皱,但还是按住了她收拾东西的手,好说歹说将年迈的母亲送上了回乡下的火车。等回到家,他发现她正躲在角落里大哭。他走过去抱住她的头,轻轻地说:“没有孩子,我们一样可以过得很幸福。” 

  之后的生活更加琐碎起来,但好在他是个那么贴心的人。她想就算日子再苦,有他的陪伴,也值得。但生活毕竟不是演戏,有时候,她也会发现他在发呆,眼神空洞。她知道,他在遗憾,遗憾他俩这么美好的爱情没有延续。也因为这,她对他更加尽心尽力。

  这天,老家来信了。他年迈的母亲去世了。二弟打电话来,他站在电话机旁边许久都没动。放下电话,他没有哭,只是看着她说:“妈妈临死都没闭眼,说放心不下我,说我死后,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傍晚,她和他在公园门口一见钟情的情景。这些年的委屈一下子都涌了出来。她那么努力,付出那么多,却还是不能弥补那个缺陷……

  她故意找了很多话题,想缓解他的悲伤,可他几乎没有任何回应。最后,她说:“实在不行,我们干脆领养一个孩子好了。”他连眼皮都没抬,只“哦”了一声。她腾地站起身,大声喊:“你是不是怪我不能给你生孩子?”

  他这才抬了抬眼皮,说:“你想太多了。”

  “难道不是吗?你是不是后悔,当初就不该那么冒失地拦住我,说想跟我共度一生!”她的声音又提高了一点。

  他显然是不想理她,站起身就要回屋。她一急,抄起旁边的烟灰缸就扔了过去。她就是在气头上,根本没有想到真的会砸到他。他的头被砸出一个大口子,血汩汩地冒出来。她一下子就抱住了他。他声音很平静,只说:“我没事。”

  头上的伤口缝了三针,医生却给了她一个更大的打击。他的脑子里长了一个肿瘤,而且这个肿瘤有越长越大的趋势,最后,可能会压迫记忆神经。她有点没听懂医生的话。医生说:“就是说,如果动手术,可能他会失去记忆;如果选择不动手术,仅靠化疗治疗的话,可能对这个肿瘤没有任何作用。”

  究竟该怎么办?她有自己的私心,就这么下去,一直陪他到最后也不是不可以,起码,他不会忘了她。她真不敢想象,他要是真把她忘了,这以后的日子,她该怎么办呢?

  但是,每当她看见他,她就从心里那么希望他能够活下去,哪怕、哪怕他把她忘了。最后,她哭着同意他动手术。进病房之前,她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他还是那么平静,把她的手甩开,任护士推着进了手术室。

  手术很顺利,危险的肿瘤被摘除了,他也真的把她忘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问他还认不认识她。他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但她还是守在他身边,为他端茶倒水,伺候起居。他还以为她是医院的护工。但她不哭了,想着慢慢来,以后会好的,他还是会想起她是谁的。等他的病好了,她就跟他去领养一个孩子,让这个家完整一些。 

  手术的第二天,他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着去做检查。在医院走廊上,碰见了她。她刚刚回家去做了他爱吃的几样菜,手里还提着暖饭煲。他对她点点头,她也点点头,看着他就这样与自己擦肩而过。她突然又有点委屈,想起来年轻的时候,他们也曾这样擦肩而过。这时候,他让护士停下来,回过头来看着她。她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就走过来站在他面前。还没等他开口,她就发现他的腿抖得厉害。

  这时候,她听见他结结巴巴地说:“虽然昨天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共度一生?”

  她到底没有忍住眼泪。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流了下来。原来,即使没有了记忆,也一样会在某时某地,深切地感受到记忆曾经存在过的感觉。

  (原载《家庭·月末》2010年第5期广东林志慧荐) 

 [人海瞭望]

洗手 

周正旺

  张三总经理爱干净是出了各的,他最大的表现就是洗手。据办公室的人统计,张总经理每天至少洗手三十次,每次至少三分钟。无论到什么地方、在什么场合,张总经理的皮包里一定少不了必需品——肥皂。作为张总经理的秘书,我身边也一定少不得带一块肥皂。“总经理的那一块肥皂未必够用,”我对同事们说,“所以我也得做点准备。”

  对总经理的这个嗜好,全公司都觉得好奇。大家都想知道总经理为什么这么频繁洗手。是一种心理强迫症,还是遗传? 

  有好事的人专门到总经理家乡去打听,打听的结果让大家都非常失望,非但总经理家没有这个遗传,而且在就任总经理之前,他都没有这个嗜好。也就是说,洗手这个毛病是他当了总经理之后才养成的。 

  想一下也正常,我们公司是一家大型的国有煤矿企业,总经理原先是我们公司基层的一个煤矿工人,以前井下的肮脏或许给他留下了深刻而惨痛的印象,最终他养成了疯狂洗手的习惯。想到这里,大家也就释然,觉得终于破解了这个“未解之谜”。 

  然而不久之后大家又发现,总经理在办公室处理一般工作时洗手的次数相对少一些,时间也比较短暂,在批复采购公文和报销文件的时候洗手则相对频繁,也就是说,只要涉及处理金钱方面的事务,总经理就会频繁洗手。但在领导下来视察的时候,总经理洗手的表现则更为反常。

  我们公司是市里的支柱企业,又是纳税大户,因此经常有领导来我们公司考察指导工作。每次领导过来视察,总经理总是率领全体行政员工在公司大门口迎接,我们注意到,领导一下车,就老远伸出肥厚的大手,这时候,总经理就赶紧迎上前去,紧紧握住领导的大手,说:“欢迎领导来我公司指导工作。”

  等领导参观考察完,我们就发现,总经理在洗手间至少要待上半个小时,直到把那双手搓得发白为止。 

  这天,我和张总经理去矿井慰问工人,说起来,张总经理已经很久没有去基层了,直到今天才找到机会。 

  张总经理赶到矿井,发现工人们都站在工地迎接他,他赶紧小跑过去,伸出大手和工人们一个一个握手。我注意到,工人们的手都被煤炭浸染黑了,我想,等下总经理一定又要使劲洗手了,我暗自庆幸带了两块肥皂。 

  和工人们寒暄完,总经理起身告辞。我赶紧到旁边的水井边打了一大桶水,提到总经理身边,我拿出肥皂:“总经理,洗手吧!”

  张总经理摆摆手,说:“不用了,这样挺好,挺好。”

 门卫 

邓洪卫

  单位有个门卫,叫老郑。他有点来头,据说是上面某领导的亲戚。

  老郑很尽心尽职,弄了个充气筒,帮其他人充充自行车气。老郑负责分发信件。他分发信件很认真,从无差错。他还负责烧开水。传达室外有一口大锅,老郑每天一大早就烧好开水。单位六个科室的开水,都在这里供应。单位里的人都夸老郑这人不错。 

  单位当时从效益方面考虑,只聘了老郑一个人做门卫。 

  老郑好酒,每天两顿,中午和晚上。酒不是太讲究,大都是五块钱一瓶的。老郑也有喝好酒的时候,那是单位的人出去喝酒,剩下半瓶,带回来做个人情,给老郑了。老郑很高兴。

  老郑没有什么任务,做完一些机械性的活儿,就看电视。他看电视不调台,每天都是一套,什么节目他都看得津津有味。有一天,我看到他看电视笑出声来,一看,原来是动画片。这么大岁数还看动画片,还能看出味道来,真不简单。 

  老郑性格好,这是公认的。单位里有人这样咒人:你再这样下去,老郑也不搭理你了。 

  当然,门卫这个岗位有其特殊性,这特殊性就在于,老郑能知道一些单位里别人不知道的秘密。比如,有些男女同事借加班为名,搞点“小动作”;再比如,领导经常在晚上找一些女职工“谈工作”。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老郑一概不问,睁只眼闭只眼。领导当然也对老郑特殊照顾,逢年过节,发点东西给他,正式工有的,老郑也不能少,有一阵子,单位效益不太好,职工发的工资很低,可老郑的工资一点也没减。领导说,人家是临时工,得按当时的协议来发。 

  这一点曾让很多职工心理不平衡,但这种不平衡只在心里。谁跟一个临时工攀比呢?况且人家老郑性格温和,从没跟谁结过怨。

  忽然,上面有了新规定,传达室里的临时工必须清退,由保安公司接管。这是没办法的事儿,老郑再有来头也得清退。

  我在办公室分管人事,觉得这点小事不在话下。一个临时工能翻多大的泡泡?只需把上级的规定拿给他一看,他就得乖乖地走人。

  可我想错了。 

  老郑笑眯眯地看完文件,说,好,我也想走。 

  老郑接着问,我来多少年了? 

  我算了算,说,十五年了。 

  老郑从抽屉里拿出《劳动法》,指着第二十条说,这里有规定:劳动合同的期限分为固定期限、无固定期限和以完成一定的工作为期限。劳动者在同一用人单位连续工作满十年以上,当事人双方同意续延劳动合同的,如果劳动者提出订立无固定期限的劳动合同,理应订立此合同。

  老郑说,我已经工作十五年,不能这么一辞了之,得按正式工一样对待,给予补偿。另外,这么多年都是我一个人值班。国家有规定,每天的工作时间不得超过八个小时。我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上班,就该得双倍的报酬。还有,全年的法定休息日为一百零四天,法定节假日为十天,我一天都没休过,得付加班费。 

  老郑给我算了算,说,得补偿十五万。 

  我有点措手不及,没想到笑眯眯的老郑会有这一手。 

  我赶紧给上级汇报。

  领导说,没想到清退个临时工,还有这么多说道。一分钱也不给。

  可第二天,领导又对我说,找律师问过了,老郑的话在理。就按老郑说的办吧。不过注意保密,不要让别人知道。

  于是,老郑轻轻松松拿了十五万走了。

  他走了,给我留下了不解之谜:难道真是法律的作用吗?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忽然有一天,老郑又回来了。这家伙穿着一身保安制服,很神气。 

  原来,他到保安公司应聘,做了保安。保安都是轮岗的,县城配备保安的单位本就不多,三轮两轮就轮到原单位了。

  老郑仍跟以前一样笑眯眯的,只是那身保安服穿着有点别扭。

震心

朱 佳 

  隧道里光线昏暗,只有前方一点雪白的光,烟头般大小。那是尚永和雪梅此行的终点。

  尚永走得急,为了等落在后面的雪梅,就停下来,刚把烟点燃,一滴水珠从隧道顶滴落,砸在烟头上,炭火一样红的烟头还没来得及冒烟,就噗地灭了。雪梅刚好赶上来,瞅了他一眼,手里攥着一件白色的东西,在闷湿的空气里一扬,说:“怎么样,就在这儿把事办了吧,免得再走。”

  不用看,尚永也知道雪梅此时的脸色。他哼了一声,意思是“不行”。 

  隧道尽头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混杂着人们的尖叫,还有犬吠,有些恐怖。那里是终点,没有出口,要回到外面的世界,必须原路返回。 

  被浇灭的烟是尚永的最后一支。他刚才在隧道外面等雪梅的时候,就吸光了所有的烟。现在,仅有的一支也湿了。尚永无奈地把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瘪。雪梅听到隧道底端的叫喊,来了气,快走几步,扔下一句话:“你都三十好几了,还是永远长不大。像你这样,怎么过日子?” 

  尚永不回答,闷着头跟在后面。

  隧道的地面湿漉漉的,凸凹不平,踩在上面容易打滑。尚永小心地注视着雪梅的脚步,以防万一她摔跤,他可以及时扶住她。可是,一直走到隧道底,他都没有机会。 

  隧道底端显出一道深绿色的铁门,充满惊惧的叫喊声就从后面传出来。铁门上用红油漆写着:每次最多仅限十人。从门外无法看到门后的内容。雪梅在铁门前停住脚步,两手一抱,怨气十足,想不通尚永带她来这里的目的。

  两秒钟的工夫,嘶叫声彻底平息,铁门徐徐地被打开,一群人兴奋地走出来,有大人,孩子更多。他们看上去挺高兴,看见门外的这对男女一筹莫展甚至怒气冲冲的样子,都觉得奇怪,两口子吵架,凭什么上这儿来?莫名其妙。 

  等人走光,尚永从衣兜里拿出十张门票,交到看门人手中。看门人诧异地接下门票,又扭头看了看尚永身边的雪梅,撇了撇嘴,暗想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然后关上铁门,在前面领路。

  看门人把尚永和雪梅带到里面,那里有一个四方铁质平台。平台的周围围着铁栏杆,平台前面的隧道顶端,遮盖着铁皮顶棚。平台上并排放着三排椅子,每排椅子之间也有扶手栏杆。雪梅生气地走进去,坐到最边上,脚踩在铁皮上,咚咚地响。看门人看这架势,知趣地离开。他一边走向控制室,一边想,这叫什么事,包了全场进来吵架?! 

  尚永也坐下来,故意和雪梅隔开一个位子。他们前方的铁皮顶棚,像天文台的观察台似的,缓缓打开,露出一片蓝天。日光漏下来,照亮另一个天地:一个人工小池塘,池塘周围有房子、假山、塑料花草、塑料家禽,还有一辆仿造的塑料吉普车。都是假的,却做得逼真。 

  原来,他们这座城市是地震多发地带,就故意修建了这个地震模仿室,让人们亲身体会—下地震的滋味,以使人们在真正地震时,临阵不乱。

  雪梅听说过这里,但从没来过。她先被那突然打开的天顶吓了一跳,很快平静下来,把手里的白纸抛向尚永,“签字吧,我没时间陪你玩。”

  “等结束了再签也不迟,就五分钟。”离婚协议书飘落在脚跟,尚永弯下腰捡起来。他记得,在他和雪梅初相识的时候,两人发过誓,生死不离。现在,他们的婚姻就面临着一场最大的地震,他们的爱情处在震心。

  看门人按下地震启动键,人工模仿的风声呼啸而至,雨丝从池塘的上方飘落,逐渐变成倾盆大雨。他们身下的铁制平台开始摇晃,越来越激烈。尚永抓紧了面前的栏杆,去看雪梅。雪梅紧闭了双眼,双手也紧紧地握住栏杆,身体像在一艘遭遇海啸的小船上颠簸。雪梅忽然想起来了,她曾经开玩笑似的对尚永说:“如果地震了,我们被压在房屋之下,如果只有一个人有生还的机会,我要你活着。我不希望你先走,因为我无法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两行泪,从她的脸颊滑落。尚永在地震中,看到了那泪,自己的眼睛也模糊了。

  此时,地震进入高峰,房子倒塌了,吉普车冲进了池塘,狗叫声和人们的奔走呼号混成一片。尚永和雪梅沉默着。 

  看门人在控制室里看着这两个人,他们是这个地震室开办以来最安静的顾客。 

  模拟的余震也过去了,一切平静下来。按常规,看门人应该请他们出去,迎接下一批顾客。但是这次,他没有动,他要给这对夫妻更多一点时间。

  尚永拿起离婚协议,他确信雪梅的心不会没有震动。“我们,还有机会吗?”尚永问。

  雪梅抹去泪水,说:“这是一场人工地震,而我们是生活在现实里。我和你的区别,就是你永远生活在想象里。婚姻,需要实际。请你签字吧。” 

  尚永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掏出了钢笔。 

  雪梅拿走了自己的那份,走下平台前,从兜里拿出一包香烟,递给尚永:“我料到你在等我时就抽完了烟。这是我在路上给你买的。以后,一个人,要学会照顾自己。” 

  雪梅走了。看门人不得不请尚永离开。他注视着这曾经是夫妻的两个人,一前—后默默消失在隧道拐弯处之后,才开始迎接下一批顾客。

寻找穷人

宾 炜 

  这天,某公司的经理老郑到寺里烧香,从佛堂出来时,随手抽了支签,想看看来来的运程。 

  解签的和尚看着那支签,沉吟良久才缓缓地开口,说老郑明年有血光之灾。老郑一听就急了,问他可有解法,和尚说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做一件大善事。 

  老郑心想,不就是拿钱做善事吗?所谓大善事,无非是拿出二三十万捐给一个急需帮助的人。不管是一个穷得走投无路的,还是一个等着钱上医院救命的都可以……不过。对象一定要选好。 

  这天一早,老郑开车去公司。前面拐弯处突然飞快地跑出来一个背着蛇皮袋的小女孩。老郑一个急刹车,女孩却停不住脚,一下子撞到了车头上。只听她“哎呀”一声叫唤,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老郑忙下车一看,原来是街坊阿贵的小女儿丹丹。老郑把丹丹扶起来,问她怎么样。丹丹揉了揉肚子,说:“郑伯伯,没事了,不痛了。” 

  老郑不放心,拎上装满空瓶子的蛇皮袋,把丹丹送回了家。

  阿贵是个下岗工人,老婆是个药罐子,干不了什么重活儿,全靠阿责在外面干苦力养着一家人。大女儿在上大学,丹丹虽然只有十一岁,可是已经在帮家里挣钱了。放假的时候,她天天上街捡瓶子。

  到了丹丹家,老郑不好意思地对阿贵说了刚才的意外,还当场拿出五百块钱,让阿贵带丹丹上医院检查一下。他说,有伤的话,他一定负责到底,没事儿的活,这钱就当是给丹丹的零花钱。阿贵两口子说啥也不肯要。老郑硬是把钱留下’匆匆走了。 

  坐上车后,老郑一琢磨,阿贵家虽然困难,但还不至于过不下去,还不是自己要选的资助对象。

  又过了一天,老郑从公司开车回来,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忽然发现邻居老杨叔坐在路边,捂着肚子,额头冒汗。 

  老郑吃了一惊,马上停车下来,问他咋了。老杨叔说,胃病犯了,偏偏忘了带药。老郑说:“快上车,我送您上医院吧。”

  老杨叔摆摆手:“不用,不用。病了,家里还有药,回去吃两粒就行了。”

  老郑皱了皱眉头,只好把老杨叔送回了家。临走时,老郑诚恳地说:“我知道您节俭惯了,可有病千万别食不得花钱。您这么大岁数了,把钱省着做什么呢?要是没钱,您就跟我说一声。”老杨叔呵呵笑着,连连点头:“行,行。” 

  上了车,老郑不禁摇头苦笑。他不止一次听老婆唠叨,说老杨叔是个退休老干部,每月光退休金就两千多。两个儿女又都十分富裕,给老爸的零花钱动不动就是好几千。 

  他一个人生活,这些钱足够他过十分舒服的小日子了。但这老头儿一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这不,连看病也不太舍得。 

  几天后,老郑突然在网络上看到了一则消息。在邻省的一个城市,一对农民工夫妻因为没有钱给儿子治病,无奈之下抱着儿子跳了河,幸好被人救了上来……这件事迅速引起了网友们的关注,很多好心人已经开始给他们捐款了。

  这可怜的一家三口让老郑心里酸酸的,他决定把那笔善款用在他们身上。 

  于是,老郑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个城市,找到那对夫妻,当场捐出了三十万块,一下子把他们的难题解决了。 

  那对夫妻拉着儿子跪下,拼命给老郑磕头,这一幕还被记者录了像,上了那个省的电视台,一连播了几次。 

  老郑看后,只觉得心情无比舒畅。这个善事够大了吧?那个“血光之灾”也该烟消云散了吧?就这样把善事继续做下去,一定能产生更大的轰动效应。

  这天,老郑刚到家,老婆就告诉他一个不幸的消息。老杨叔前两天发病,送到医院仅一天就去世了,原来他患的是胃癌! 

  儿女们整理遗物时,发现老人的全部财产只有几百块钱。每个月好几千块呢,也不知这老头到底是怎么花掉的。 

  老郑感到有点儿意外,不过也只是叹息了一会儿,没放在心上。

  一晃过去了半年。有一天,老郑闲在家上网,一个寻找爱心救助的帖子引起了他的关注。 

  一个女大学生,家里十分贫困,母亲又常年有病。为了给母亲治病,她主动退学,回来打工挣钱,每天晚上,她都带着年幼的妹妹在街上捡垃圾。有人拍下了她们捡垃圾的照片,还跟着姐妹俩去了她们家,又拍了好多照片传到网上。老郑一张一张地看着,鼻子不由得一阵阵发酸,眼眶也湿润了。他忽然觉得照片里的场景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这不是阿贵家吗?照片上那个小姑娘不是丹丹吗? 

  原来他家现在这样困难,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啊? 

  老郑惊讶极了,立马起身出门,向几十米开外的阿贵家走去。 

  屋里只有阿贵和他老婆,见老郑来看他,没说话,眼泪先流了下来。老郑关切地问他:“阿贵,你怎么能让女儿退学呢?”

  阿贵长叹一声,说:“没有办法啊!老婆的病,也不是轻易能治好的。每个月都得花钱,不花钱她就支持不下去。一边是女儿的学业,一边是老婆的命,只能牺牲一头了。” 

  老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以前见你们不是过得还可以吗?虽然不宽裕,到底也过得去啊,怎么就……” 

  “以前……”阿贵露出一脸苦笑,“以前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呀!每天也就挣个几十块钱,连老婆的药费都不够,不过还真的能过得去。现在过不下去了,那是因为,因为……”说到这儿,他忽然泪流满面,哽咽起来,“那是因为老杨叔……不在了啊……” 

  “什么?”老郑一怔,十分诧异地望着阿贵。

  阿贵突然蹲到地上,双手掩面,放声大哭起来:“我这个家早该倒了!这些年来,全是老杨叔在撑着。女儿能上大学,老婆能治病,碗里能有块肉,都是靠老杨叔……我,我真没用呀,害得老杨叔走的时候,连个棺材钱都没剩下……”

  老郑怔怔地听着,傻了一样。

戒指

赵来寒 

  他和她是大学的同学。她不算漂亮,甚至有些偏胖,但他认定乖巧的她就是他一生的归宿。 

  筵席总有道别的时候,他和她不得不分开了,她回到了烟雨如画的江南,他则被分配在一个鸟不下蛋的僻壤。他每天啃着馒头就着咸菜给她写浪漫的情书,也在煤油灯袅袅的青烟下拆阅她的心情。他们都相信爱可以风雨无阻,可以跨越所有的时空。

  隔壁有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女孩,总是殷勤地帮他忙这忙那,还时不时地丢给他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可是这更让他想起了她。她是圆润的,像一颗珠子,而隔壁女孩瘦瘦的,皮肤很黑,他给人家起了个外号叫“黑丫头”。

  有人来给他提亲了,提的正是隔壁的女孩,他摇摇头。 

  署去寒来,他分配到这不知不觉已经半年了。半年没见荤腥,半年没见生人,放眼望去是山,抬头都是风沙,挑水要走十几里山路,这些他在信里都讲给她了,于是她渐渐不讲江南的烟雨,不讲学校的往事了,北风起时她的信每次浓缩得只有半页纸,非但不准时,字迹也潦草了许多。他知道她对他已经心不在焉,连甜言蜜语也成了口号似的。

  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收到她的信了,焦急的等待使他对一切都漫不经心。隔壁女孩在门外叫他,他懒洋洋地走出屋门,“黑丫头”开门见山,一大篇话说得他晕晕乎乎,来不及反应。原来人家是本县教育局的千金,来这里只为镀镀金,一个学期结束了,她也要回县城去。如果他愿意和人家好,就可以随她一同调往县城,而且回去就是科级。最后,“黑丫头”让他考虑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听他的答复。 

  他在院子里愣了十几分钟,然后只穿着毛衣就上了山,满天星斗的时候才回来。山上凛冽的寒风使他浑身上下都像结了冰,他哆嗦着点着煤油灯,给她写了一封信。泪水滴在信纸上结了冰,把字都冻进去了,透明地闪着无奈的光。一封信,他写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他和“黑丫头”并肩下了山。再开学的时候,他已经在县城镶着白瓷砖的大楼里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已成了他妻子的“黑丫头”就在同一幢楼上。他现在没有信可写,手里的笔却不停下意识地画着。他拒绝想江南,江南正是杏花烟雨罢。 

  从同学那里,他知道她去年秋天出了车祸,胳膊又没有接好。在医院已经躺了半年了。他知道她的胳膊肯定是因为写信总是活动才又错位了,那些后来潦草的字迹使他误会了她的心,他心里真的不能原谅自己。于是他强迫自己想“木已成舟”这四个字,以至于这四个字刻在他的脑子里,抠都抠不出来了。

  春暖花开的时候,她找到了他的单位。她还是那么圆润,只是好像又长高了所以不再发亮了。他的妻子早已闻讯跑来了,戒备地看着他们。他把手一挥,淡淡的口气使他自己都有些吃惊:“这是大学里的一个同学,出差路过顺便来看看。”妻子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她还是那么乖巧,大哥嫂子的叫个不停,还捧出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没什么特别的,这是专为大哥嫂子结婚买的。”打开来,是一枚白金镶钻的戒指,钻石很小,圈儿也不粗,不张扬的正好配着妻子尖尖的手指,像试过的一般合适。妻子惊喜地笑了,几番推脱拉扯之后戴在指上,忙不迭地拉着她回去做饭了。 

  她在晚饭后谢绝了他和妻子的挽留,执意要走。她也变了,变得咋咋呼呼。他借口头疼而只是把她送到门口,妻子却殷勤地把她送到了巷口。他躲在窗帘后看着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斜长。他分不清谁是谁了。两道影子在巷口停留了一会儿,一道渐渐远去不见,一道渐渐近来越来越清晰。

  妻子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正仰在沙发上看电视,妻子嗔怪地问他为什么不去送送,他淡淡地说:“她总是那么风风火火,懒得理她。”妻子在他身边坐下来,伸出手指,他歪过头,看着戒指,依旧淡淡地说:“别人送你个仿真货,拿来当宝贝。”妻子摘下戒指,在手里把玩着:“仿真的就仿真的,反正我喜欢。”他拿过戒指来,内行地看了半天。“当啷”一声扔在茶几上:“没见过你这种女人,什么烂东西也要。”妻子瞪了他一眼,赌气地一把抓过戒指,丢在垃圾桶里,进屋睡觉去了。他随后关了电视,也上了床。

  半夜,妻子睡熟了,他悄悄起来,从垃圾桶里寻出那枚戒指,钻石配着百金圈儿闪着冷酷的光,拿在手里有一种沉甸甸的冷。把戒指贴在脸上,他想起他给她的一封信的结尾:“我现在穷得只剩下自己了,你还要不要?”他记得她是这么给他回信的:“我会自己戴着戒指来让你娶我。” 

一声娇嗔 

李培俊

  现在时兴把漂亮女人叫花,学校叫校花,班级叫班花,政协叫协花,梅茹诗是计财处的处花。平心而论,称梅如诗为花有点牵强,长相说不上有多漂亮,鼻手稍微小了点,嘴巴大了点,可处里只她一个女人,不是花也是花了。当然,梅如诗也不是一无是处,她那双眼就长得很特别,大且圆,黑黑的,亮亮的,里面时常汪着一种男人百看不厌的东西,看过一眼,想看第二眼,看过第二眼想看第三眼,男人看她的时候,梅如诗自然是知道的,可她装作不知道,或埋头整理文稿,或啪啪啪敲击键盘,该干什么干什么,一无所知的样子。陡然间,梅如诗把头抬了起来,沿着钩子似的目光寻过去,便轻轻松松逮到了男人的眼风,看她的同事蓦然脸红了。梅如诗温软地一笑,接着一声娇嗔,说,让我猜猜,你是属鼠的吧?男同事一头雾水,纠正说,我1962年出生,属虎的梅如诗说,下会吧,胆儿那么小,怎么会属虎呢?男人明白怎么回事了,脸就变得更红?

  梅如诗时常有一种众星捧月的感觉,那个小老头平时老绷着脸,严肃得像谁欠了他二斗黑豆钱,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可一见梅如诗,小老头阴转晴天,嘴角一咧,送上一抹可人的笑意:忙呢如诗? 

  大崔和梅如诗坐对面,大饱眼福的机会自然最多,抬头低头的,就把处花看在眼里。不过大崔也最累,干到半晌,梅如诗捂起嘴打个哈欠,把手里的活撂给大崔,说,大哥,把小妹这份总结写完吧。大崔有自己的活,不太情愿,正犹豫着,梅如诗一声娇嗔,说,你有没有良心?大崔就问,我怎么没良心了?梅如诗俯下身,趴在大崔耳朵边说了句什么,大崔笑着,扔下手里的活,写起了总结。梅如诗呢,捧了茶杯踱出去,该下班了,才扭着腰肢回来,收拾起小包,走了, 

  夏天,局里组织到北戴河疗养,分给处里一个名额。去过了,不去,副去过了,也不去、张处就和大家商量,说,这次让小梅去?大家争先恐后地说,让小梅去,让小梅去、生怕说晚了似的。 

  疗养回来,大崔和梅如诗开玩笑,说,小梅呀,你走了一个星期,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度日如年,如隔三秋啊,梅如诗莞尔一笑说,有那么夸张吗?大崔煞有介事地说,真的,一点不骗你。梅如诗说,难得你这么想我,送你个拥抱,还是香吻?此时的梅如诗娇憨可爱,像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张开双臂走向大崔,吓得大崔哇的一声跳开了。梅如诗一声娇嗔,说,我可是真心实意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惹得大家捧腹大笑。

  大家都愿和梅如诗聊天,有时在班上聊,有时在班后聊。下了班,把梅如诗约出去,散着步聊。梅如诗从不背着人,背上包,招呼老袁说,老袁,你家伙还磨蹭什么,散步去呀。或者招呼大崔,你不说去泡茶馆吗?走哇。

  和梅如诗聊天都掏心窝子,竹筒倒豆子,倒给梅如诗。比如,老袁的小情人要求转正,老袁不答应,闹了矛盾;比如大崔32万股票被套死,解不了套:比如小刘老婆不打招呼做了流产,等等。聊天时梅如诗静静地坐着,听你说东道西,并不插言。你说得高兴了,她替你高兴,说到窝心事,她皱着眉头,来几句打抱不平,很贴心。

  当然,梅如诗也有不高兴的时候,那次,从张处办公室出来,就一个劲地抹眼,泪珠子掉得啪嗒啪嗒的。人们围过来,问她,咋回事?挨批了?梅如诗不接话茬,端起大崔的杯子,咕咕咚咚灌了几口,然后笑了起来,说,没事了。

  年底,张处到届退休,副处上了,要提一个副处。论资历和能力,大崔和老袁半斤八两,不相上下,局里一番考察,上的却是梅如诗。局里说,老袁这同志生活小节不检点,难以服众;大崔不务正业,上班炒股。怎能领好一个处? 

  任命下来,大家祝贺梅如诗荣升,要她请大家撮一顿,梅如诗来了一声娇嗔:不知道我几斤几两啊。 

  梅如诗搬出了大办公室,搬到隔壁副处办,老袁和大崔相视苦笑,跟着吼出一句京戏:这个女人不寻常哪—— 

  这是《沙家浜》里德一的台词。

[职场商场]

绿帽子卖给谁

陈 琪

  新发服装厂的销售主任牛二,正为上千顶绿帽子发愁。新发是个做外贸出口的小厂,这些绿帽子本来要卖给国外的客户,没想到经济危机一来,外国客户破产了,先前订的货不要了,这一千顶绿帽子,只得出口转内销。要知道,“绿帽子”在中国可是有特殊含义的,要命的是,这些绿帽子还都是男士款的。老板发了话,谁能把绿帽子卖出去,利润全归他,厂里只要本钱。条件看起来诱人,但销售部没一个业务员敢碰烫手山芋,牛二身为主任,只得无奈地接手了这批绿帽子。 

  重新染色?不行,重新染色的成本太高。两个月过去了,牛二还是没卖出去一顶。这天,他无意中从网上看到,本市开发区平湖村的村民正在集体上访,一家化工厂排污。一道灵光闪过,牛二有了主意。牛二辗转找到平湖村,老远就看见化工厂的烟囱里正冒出滚滚烟雾,还没进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怪味。牛二捂着鼻子找到上访带头人唐三,开门见山地说:“哥们,别看哥本哈根开会讨论环保问题,就你们这样瞎闹,信不信化工厂还是照排不误?除非……”

  唐三满腹狐疑,眯着眼问:“除非什么?说来听听。”

  牛二神秘地一笑:“除非你们戴绿帽子。” 

  唐三闻言大怒:“找死吧你!今天你不说个道道出来,别想直着走出平湖村!” 

  牛二说:“别急,听我把话说完。21世纪什么最有力量?!”

  唐三不屑一顾:“就你想得到啊?我早就给报社、电视台都打了电话,还不是没人管?一个记者也没来。”牛二微笑着说:“你这就一知半解了。新闻得有卖点,狗咬人司空见惯,人咬狗却是大新闻。只要你们买我的绿帽子,我保证你们维权成功,成功后再付帽子钱!”说着,牛二凑到唐三耳边,说出了他的主意……一天后,平湖村的所有男人都戴上了牛二的绿帽子。牛二立刻给报社打电话爆料,记者立马来了,平湖村的男人们按记者的要求排成绿帽方阵,接受闪光灯的检阅。很快,一条新闻被各大媒体疯狂转载,新闻的标题很吸引眼球——《满村尽戴绿帽子》,内容是平湖村村民为了保护祖上留下的蓝天碧水不被污染,全村男子集体戴上象征环保的绿帽子。用惊世骇俗的方式,诉说对环保的渴望……

  消息传开,一时间,各路记者云集平湖村。牛二乐呵呵地坐在家里看新闻,为自己的绝妙点子得意不已。不料,牛二得意了没几天,唐三就打来了电话,泌:“不好啦!你的绿帽子不绿了!”原来这天,一家全国性的大报来村里采访,唐三组织村民们再次戴上绿帽子,却突然发现,大家的帽子都皱巴巴的,连颜色也成了黄绿色! 

  牛二一听,赶紧带莆技术员赶到平湖村。技术员分析了半天,问村民:“帽子有没有进过水?”村民点头,说照相那天下了点小雨。技术员微笑了,对牛二说:“牛主任,我找到问题了!”技术员说,那家排污的化工厂门门的氯气含量超标,而工厂旁边有个建筑工地在施工,空气中飘着石灰粉,村民戴着湿帽子在化工厂门口待久了,石灰沾在帽子上,和氯气、水发生化学反应,就生成了漂白粉,导致帽子褪色!村民们明白了,感慨地说:“难怪以前我们的衣服容易褪色。”

  记者们听说了这事,如获至宝,赶紧推出跟踪报道,标题就叫——《绿帽子为啥不绿了》。的力量是强大的,迅速行动起来,重新组织环保测评,化工厂被勒令停工。最后,在的关注下,“绿帽子事件”尘埃落定:工厂被迫追加投资,购买最先进的废水废气处理设备。而牛二呢,按原价收到了绿帽子的全部货款不说,还被厂里评为当年的“销售明星”。 

只送你贵的 

赵倡文

  新茶叶店开业,举办“买一送一”活动。爱喝茶的刘俊一听赶忙光顾,买了半斤自己常年喝的JO块钱一两的茶叶,茶老板送给他半两30块钱一两的好茶。拿着这半两好茶,刘俊算了算,这茶买得值,茶老板挣不了自己多少钱。好茶刘俊可舍不得喝,收藏起来准备用来待客。 

  没多长时间半斤茶叶喝完,刘俊直奔茶叶店。茶老板一看刘俊是回头客,二话不说,照老规矩买一送一。刘俊心中窃喜:这老板是个傻瓜,照这样卖茶叶怎么赚钱?以后就定点在这里买茶叶了。 

  时间长了,刘俊的好茶叶也攒了不少。这天闲来没事,他把茶行老板送的好茶沏上一壶,慢慢品了起来。他看了看茶叶的色泽,闭上眼睛闻了闻茶叶的清香,再轻轻地嘬上一小口,细细地在嘴里品品,缓缓地咽下,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是好茶!” 

  品罢好茶,第二天,刘俊一喝自己原来10块钱一两的茶,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暗想:“真是好茶好喝呀!自己哪有那么多客人,先把好茶自己喝了再说!” 

  喝完好茶叶,刘俊再也不愿喝10块钱一两的茶叶,开始买起了好茶。可不管刘俊买多贵的茶叶,茶老板总是送给他一点儿更好的茶叶让他品尝。一来二去,刘俊的嘴是越喝越,买的茶叶是越来越贵。

  有一天刘俊一算账,心头一惊,自己花在茶叶上的钱比原来增加了三倍。回想这两年多的喝茶经历,刘俊猛地明白了:茶行老板并不傻,因为好茶利润高,他用“买一送一”的钓饵,挣了刘俊更多的钱。 

  (原载《故事家》2010年第7期辽宁杨晓威荐)

金牌出租车司机 

清风慕竹 

  8年以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水电工。然而人到中年,经济的压力骤然增大,他不得不再去找一份兼职,开计程车成了第一选择。 

  考取了计程车执照,租了一辆车,他成了这小小世界的主人,想怎样就怎样,听广播、抽香烟、吃槟榔,衣服穿得也很随意,背心、短裤加拖鞋。更令他惬意的是,随便跑一跑,钱就到手了,他甚至盘算着要把这行当作正职。直到有一天,一个人戳破了他的白日梦。 

  那天他拉了一位客人,一切都和平常一样,他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那位客人突然开口说:“司机大哥,有件事情告诉你,希望跟你讲了之后,你不要生气。” 

  “好啊!没关系,你请讲。”他客气地回答说。 

  客人沉吟了一下,然后表情严肃起来,说:“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开计程车的。你知道吗?你这个行业是共通性最大的。大概有15万运将,只要哪个人失业后去考一张登记证,再考一张职业驾照,你的饭就被人家分摔一碗。”

  当他听到这句话时,仿佛整个人都傻掉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是啊,这位客人一点也没说错,他就是这样轻松地成为一名运将,别人也一样啊,而这恰恰是这项工作的巨大风险。 

  他是个个性很强的人,经不起别人出言相激。5分钟后,他深吸一口气,对客人宣布了一项决定:“5年之后,你会看到我在计程车这一行里,变成很不一样的人,报纸和媒体都会报道我在开计程车,我会在服务业里做得很棒!甚至有一天我会站到讲台上演讲,讲到我的心路历程。” 

  听到这话,客人一下露出惊讶的表情,又追问道:“可是,你要怎么做呢?” 

  “既然我要做一名计程车司机,我一定会做到与别的计程车司机有差异化,我要和别人不一样!我要改变我自己!”

  有了“改变”的念头,他立刻行动起来,从外观和行为开始,戒掉香烟和槟榔,穿衬衫、打领带、穿皮鞋。最重要的是,他的内心发生了改变。他要让自己开的车与众不同。 

  有一天,他在松山机场排班候客,有一位客人不断上车,可是又不断下车,一连换了6辆计程车,当打开他的车门时。他才明白,客人要到新竹,但只肯付1300元台币。这是个明显亏本的价格,自己该如何办呢,那一刻他的心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计较是贫穷的开始!这也许就是一个机会,让我与同行“不一样”!

  他心平气和地把客人送到了目的地,然后转个弯到台北,顺路捎上了两个回程的年轻女士,即使这样他还是亏钱的。 

  炎热的天气再加上辛劳的奔波,让他感觉口干舌燥。他把车停下来,走进路边的便利店。当他拿了一瓶矿泉水时,他头脑里很自然地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自己会渴。乘客也会渴,于是他又顺手多买了两瓶。她们有些意外,但冰凉的矿泉水,一下子解开了他们之间的沉默。额外的服务让他更加亏本,但想不到的是这却让他赚到这辈子的第一个好机会!

  下车时,其中一位黄小姐向他要了一张名片:“司机大哥,我在企管顾问公司上班。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想请你帮我们从台北载老师到新竹。”

  他恭敬地用双手把名片递过去,但对于黄小姐当时说的话,他并没有抱有特殊的期待。然而有一天,他的手机果真响了,是黄小姐打来的。几次合作下来,黄小姐所在的公司成了他固定的客户。

  从价值20元的一瓶矿泉水开始,他不断创造属于自己的差异化。他总是随时观察和记录客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从而有针对性地满足个性化需求,让客人经常感受到意外的惊喜。透过与众不同的服务,他结识了一个又一个像黄小姐一样的贵人,积累起了越来越深厚的人脉关系,这也让他的路子越走越宽。 

  5年之后,他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不仅实现了年收入百万,而且还将自己的心得写成了一本书,叫做《计较,是贫穷的开始》,并登上了众多讲坛,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让更多的人分享成功的理念。他就是被称为最牛的金牌出租车司机周春明。

  周春明的牛气在于,即使是在一个平凡的岗位上,他也能培养出自己的核心竞争力,那就是不断地追求差异化。他的成功看似偶然。又是必然,因为一个人想法改变了,行为就会改变;行为改变了,命运也会随之改变。周春明在他的名片上印有一句话:决定是成功的起步。在人的一生中,平庸与卓越的距离,有时就只在这一念之间。

  (原载《文学报》2010年7月26日上海李芳荐)

车上有个孕妇 

汪 志 

  阿梅从医学院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因为受金融危机的影响,眼下哪个行业的工作都不好找。这天,阿梅听一个亲戚说,本市新成立不久的一家民营医院要招几名妇科大夫,正好阿梅学的是妇科专业,于是她赶紧报了名。由于粥少僧多,竞争很激烈,到最后,只留下阿梅在内的十多个人。谁能成为其中的几名“幸运儿”,只有看今天上午的最后一道“面试”关了,听说是医院院长亲自定夺。

  医院对前来报名的应聘者统一安排在市内一家大宾馆住宿。前几次招聘考试都在宾馆进行,今天最后一关要到医院去。

  这家医院坐落在市郊,公共汽车每20分钟一趟。7点30分,在医院领队的带领下,阿梅她们十几个人来到了公共汽车站,不一会儿,公共汽车就来了,大家一拥而上。车上的乘客不算多,在中途停了两站后,忽然车厢里传来一声尖叫声:“哎哟,我的肚子好疼啊!”大家忙掉过头一瞧,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孕妇。只见她在座位上双手捂着肚子,低着头,不时地叫着:“快,快救救我!” 

  站在远处的阿梅急忙赶到她面前,蹲下身子问:“大嫂,你怀孕几个月了?哪儿不舒服?”那孕妇低,着头道:“快7个月了,我感觉下腹胀得很。”

  “估计是要早产了。”阿梅边说边站了起来,快步来到驾驶员身边,“师傅,车上有个孕妇肚子疼得厉害,估计要早产,你能否将车开快些。前面正巧有家医院。” 

  “姑娘,不行啊,到前面的那家医院还有四五站路,我还要拉乘客。我这是公共汽车,不是出租车,是有规定的。” 

  见司机这么说,阿梅也觉得他有一定道理,于是道:“那好,请师傅快停车,我下车打的送孕妇去医院。”车子刚停稳,阿梅就搀着那名孕妇准备下车。这时医院的领队对阿梅说:“小姐,8点钟就开始面试,你咋办?”

  “我想先救这位大嫂要紧,两条人命啊!8点钟我争取赶到。”阿梅边说边搀着孕妇下了车。 

  按照规定,医院院长8点钟要准时进入面试会场,可这时都8点15分了,还不见院长来,阿梅也没来。正当大家焦急等待时,有人喊道:“院长来了。”只见这位院长挺着个大肚子,在阿梅的陪伴下进入了会场。大家一下子怔住了:这不是刚才在公共汽车上呼爹叫妈的孕妇吗?怎么…… 

  只见“孕妇”院长走上讲台,她先向场下鞠了个躬:“对不起,我来迟了。”随后她拿起话筒,指着站在旁边的阿梅对台下说道:“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不论在哪个场合,这是最起码的职业道德,也是像我们这样的民营医院生存的根基。我本来想多招聘几个,可现在只能招一个人了。招聘会现已结束,谢谢大家参与,下次再见。” 

  (原载《故事林》2010年第5期作者自荐) 

[人与自然]

哨鹿

张港 

  秋风起,大豆黄:雅尔斯屯要哨鹿了!哨鹿是老满族的习俗,就是秋高马肥的时节围猎群鹿。 

  雅尔斯人早看准了一群鹿,二十多头,膘肥体壮,由一头机警强壮的头鹿领着,雅尔斯人截住它们,让它们只在附近猎区活动,只等哨鹿开始。

  哨鹿的秘诀全在哨子上,一只人哨,指挥猎人;一只鹿哨,能引导鹿进入预定的地区。

  雅尔斯人兵分四路,其中三路人马带着狗,呐喊着驱赶鹿群向南跑;另一路人马埋伏在河滩附近,只等鹿群被赶到开阔的河滩。 

  首领萨力布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他有条不紊地用哨子控制着,既不让鹿群突围,也不让鹿散开乱跑,而是按他的意图进入榛树丛,榛树密密实实,会被枝条缠住,甚至会有雄鹿让树枝挂着鹿角,这样就可以抓活的了。

  突然,一个猎手大叫:“不好!”猎人们一看,群鹿并没有让树枝缠住,而是一个接一个顺利地穿过榛树丛,萨力布大叫:“坏菜,碰上了黠鹿!”这群鹿一定有一头杰出的首领,也就是猎人所说的黠鹿。 

  猎人们冲到近前,榛树丛中有一条细细的小道。原来,鹿群早有准备,在榛树丛中踩出了小道,以备危险时逃脱之用。小道弯弯细细,树枝扫着人脸,萨力布喝令:“放狗!” 

  追了一会儿,前面狗汪汪乱叫,奔到跟前,只见一头体影巨大的雄鹿,长角别在树枝上,身体横在小道上,四蹄乱蹬乱踢,将小道封得死死的,狗钻不过去,冲着雄鹿乱叫, 

  孟二愣性急。上去就是一刀他将雄鹿掀到树枝上,人和狗一个接一个顺小路追杀过去。

  跑了小半里路,又是一头大角雄鹿,将角挂在树枝上,堵住了去路。孟二愣眼睛红了,短刀对准那鹿角,雄鹿用力一挣,“咔嚓”一声,鹿角折断,殷红的血一下子涌出来。

  猎人们咬牙切齿,一把把短刀对准了雄鹿萨力布吼道:“闪开!全他妈给我下山!”猎手们懵了。

  萨力布钻进树丛,抓一把草叶子。揉碎了糊在流血的鹿角上,然后一刀一刀砍树枝。雄鹿用蹄子蹬他,踢他,他却一脸平静萨力布猛碇一刀,树枝断了,雄鹿落下来,摔到地上。 

  雄鹿躺在地上,看着萨力布和白晃晃的力子,没有恐惧,没有惊慌,那意思是:下手吧,我等够了。萨力布收了刀子,后退几步,看着雄鹿:“走吧,没你的事了。” 

  雄鹿站起来,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进林中。猎手们忽然觉得,自己全成了雄鹿的猎物,全被雄鹿征服了。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哨鹿了,这是最后一次。

  老萨力布的眼泪落下来:“那是鹿吗!早先听我爷爷说过,有一种黠鹿,是鹿里的神啊!咱们伤了鹿神,是造了孽啊!”

  这年冬天,雪特别大,狍子、兔子吃不着草,饿死无数。雅尔斯人将干草、豆饼拉到山上,挂在矮树枝上,让鹿来吃。后来这就成了规矩,雪一大,村民们就挂草料给鹿,没人再伤鹿了。

  1962年,雅尔斯屯让山洪围成了小岛,水上了锅台。这时,一群鹿从水中走来,水深,它们就游,水浅的地方就站下。人们看得清楚,有鹿站的地方,就是可以涉水的地方。于是,一屯老小按照鹿的指引走出了屯子。

  人们又想起萨力布的话:那是鹿吗! 

  (原载《意林》2010年第15期河南程清荐) 

生死义豺情 

邹殿伟 

  我从师范毕业后,响应国家号召,参加大学生志愿者献爱心活动,来到了辽西北莽莽苍苍的大青山里支教。尽管物质条件比我想象中的困难多了,但我还是深深喜欢上了这里灵动的大山、潺潺的溪水和纯洁质朴的孩子们。 

  一次,我到县城为孩子们购置图书,回来时路过一家小饭馆,饥肠辘辘的我便进去要了两碗面条。我正津津有味吃着时,忽然听见院子里有动物的惨叫声。我出于好奇过去一看,不禁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只见店主把一只可怜的小狗绑缚在竹凳上,手持尖刀正在。而且叫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他不是先结果小狗性命,而是要活生生剥下它的皮,看样子刀子刚从脖颈处划开两道口子,殷红的血正汩汩向外流出。

  我见状赶忙上前制止。店主笑着说:“你是城市里来的人吧,根本不认得它是一只豺,刚花100元钱收购来的,而且只有这样做才能保证它的皮毛和肉质都新鲜。”我苦劝店主放了这只豺,说野生动物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切不可伤害它们。谁知店主不屑地辩解:“俗话说豺狼虎豹生吞人肉,若放了它,将来会伤人的。”我听了这句话也就不再言语,刚想转身回去,却抬头见到那只受伤的小豺用无限求助的目光望着我,一股强烈的怜悯之情不禁再次涌上心头,毅然掏出100元钱交给店主:“就算你赏个面子,把这只豺转卖给我吧!”店主见我一脸的诚恳,只好无奈地叹口气算是同意了。

  我把这只豺带回住所,精心地为它疗伤。小家伙很听话,尤其是在我为它换药时,被药粉刺激的伤口钻心般的疼痛,而它只是微微呻吟了一声,看样子还蛮坚强的。渐渐地,小豺成了我的亲密朋友,我给它取名“壮壮”。 

  在我的精心呵护与调养下,壮壮的伤势不仅彻底痊愈,而且长得又粗壮了不少。我知道再也不能把它留在身边了,毕竟只有大自然才是它广阔的家。而当我把壮壮带到山上放生的那一天,它舔着我的手氧用身子摩挲我的裤腿足有好半天,才恋恋不舍地几步一回头消失在森林中。

  那天该是我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日子。我去遥远的另一个村落里看望一位生病的老师,返回时没有去公路上等车,而是为了饱览大自然美色,突发奇想地抄山间小路回去。每看到一处好景致时,我都要取出相机把它拍下来,就这样走走停停耽搁了不少时间,以至于天黑下来了也没能走出大山。

  月亮在树梢头升起之际,我似乎听到远处有野兽的嚎叫声,不免忐忑不安地加快了脚步。就在我沿一条山谷中疾行时,蓦地发现前方不远处闪着两个绿莹莹的亮点,我的心陡然紧张起来,怕是遇到豺或狼了吧。为了吓跑对方,我捡起石头猛地掷过去,谁知那家伙非但没有跑,反而咆哮着朝我扑了过来。借着月色,我终于看清了,竟是这一带罕见的花斑豹。 

  情况十分危急,容不得我有丝毫犹豫,拔腿就往回跑。不料这家伙速度太快了,转眼间就把我撵上并且扑倒在地。就在我的生命垂危之际,花豹忽然嗷的一声蹿了好几尺高,迅速放开我而回身对付偷袭者。我惊魂未定地爬起来一看,不禁又惊又喜,原来是壮壮救下了我。它的嘴里还衔着半条豹尾。花豹见状不由狂怒地连续发起猛攻,都被壮壮灵活地躲开了。壮壮朝我叫了几声,示意我赶快逃走,由它同花豹周旋。被吓懵的我这才跌跌撞撞地沿着谷地拼命奔逃。

  狡猾的花豹见几次攻击都没有伤到壮壮,就干脆放弃它而重新追起我来。壮壮为了掩护我,衔着花豹尾部紧咬不放,惹得花豹数次反身对付它。我慌乱中摔了一个跟头,眼胃金星几乎昏厥过去。花豹趁机扑到近前,再次张开血盆大口,壮壮却勇敢地从侧后冲上来,用尖尖的爪子刺进了花豹的一只眼睛。“嗷——”花豹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同时也用利爪撕下了壮壮身上的一块皮肉。

  负伤的壮壮见彻底激怒了花豹,就快速向一处山岩上逃去。瞎了一只眼的花豹为了复仇,终于下决心舍弃我而去同壮壮拼命。不料壮壮奔到山岩上方一处灌木丛中时,竟再也不逃了,而用爪子乱抓起来。花豹见壮壮现出这副模样,以为它是由于疼痛难忍在苦苦挣扎,不禁狂喜般的扑上去!就在这时,只听见岩石上方“嗡”的一声像起了旋风,一大团密密麻麻的东西瞬间把壮壮和花豹都包围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那是当地最毒的一种“杀人蜂”,性情极为凶猛,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一头几百公斤重的野牛置于死地:而壮壮大概早已知道那上面有蜂巢,这才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故意捣毁了它,为的是最大程度上激怒蜂群。

  等到壮壮与花豹不绝于耳的惨叫声渐渐平息后,那一大群毒蜂可能飞往别处重建巢穴去了。我才战战兢兢地爬到岩石上,见到的是一番触目惊心的情景:花豹被蜇得面目全非,早已气绝身亡;而壮壮也是体无完肤,但它似乎早料到这种结果,安详地闭着眼睛。

  我把壮壮的尸首背回村里,安葬它的同时也含着泪向村民们讲述了这个故事。

  两年后,我支教工作结束。临走的那天,我特意到村口老槐树下壮壮的坟墓前看了最后一眼。壮壮,我的好壮壮,和你说一声再见了,如果有米生的话,我们一定还做最好的朋友! 

  (原载《慧语》2010年第8期河南王先锋荐) 

[乡野风情]

送灯

杨祥生 

  秋收一结束,江洲湾秋播忙得热乎乎的,可试种苦瓜百亩的计划却锅不动瓢不响,承包人小古急得额上直冒汗。

  农技员小芳见小古眉毛都打成结,劝道:“别犯傻啦,没鼻子没眼睛的活计谁干?哪有种玉米稳妥。”小古瞪大了眼:“苦瓜啥不稳妥?它是绿色产品,人家苦瓜茶公司包收还有啥不放心”小芳眨了眨眼:“你一个毛头娃能压得了阵吗?要不,你找我爹凑合凑合吧。” 

  小古豁然开朗,他到小店买了包烟朝村西犟叔家走去。犟叔原是江洲湾村主任,风风火火三十多年不倒翁,如今不管事了,但他跺一脚地还会陷一块。小古见到犟叔又是敬烟又是点火,咯咯直笑。犟叔吐了口浓烟,脸一沉:“你小子别卖关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小古轻轻咳了声:“是啊是啊,我引进的苦瓜种还没有下地,请叔掌掌勺。”犟叔喷了一串烟团。问:“苦瓜真的挣钱?”小古点了点头。犟叔霍地站起:“你小子别吹泡泡糖,我信你一回,把三亩高地全豁出去啦!”

  俗话说,拨亮一盏灯,照亮一大片。犟叔一露脸,原来心存疑虑的农户都纷纷种苦瓜。小古高兴地对小芳说:“你的主意真灵。”小芳扑哧一笑:“打后咱俩要紧密合作。” 

  好事多磨。苦瓜子播种一个多月还未见苗出,犟叔干急地责问小古:“种子是否有诈?”小古拍着胸膛打包票:“没问题。”“那啥环节卡壳?”犟叔又问。小古说:“我想可能是旱墒严重。”犟叔催促说:“愣啥?快告诉大家紧急抗旱。”小古屁颠屁颠地逐户通知,对抗旱农户有经验。奋战一个多星期,新苗绽放,小古松了口气。

  进入冬季,大雪纷飞。小古请犟叔动员农户盖塑料膜防冻。不料犟叔对此举措大泼冷水:“有啥大惊小怪的,好事嘛,下雪如盖被,求之不得啊。”小古说:“苦瓜苗像大熊猫,耐温怕寒,若冻坏会砸锅的。”犟叔一个劲地摇头,嘴里嘀嘀咕咕。万般无奈,小古只好找小芳帮忙,小芳二话没说照办。犟叔家盖了防冻膜,家家跟着盖上,新苗安全越冬。

  开春阳光充足,返青苗蹿长,小古指导农户搭架攀藤。想不到的是,犟叔跳出来竭力反对,说什么“瓜属地,落地生瓜,搭什么鸟架。”小古也不与他较劲,悄悄地找小芳通融。小芳爽快地点了点头。小古心中一块石头掉了地。 

  清明后,瓜苗长势逗人喜爱,架上爬满枝叶,黄花怒放,蜂蝶飞舞。然而犟叔的瓜棚虽藤枝茂密,却觅不到一瓣花朵,犟叔气急败坏地一把拽住小古责问:“你为啥耍我?”小古心中没数,支支吾吾道:“我,我没……”犟叔一蹦三尺高:“混蛋小子,你欺我,我跟你没完!”犟叔骂了还不解恨,又扛起锄头奔到小古家,乒乒乓乓把灯砸个粉碎。 

  江洲湾历来把家灯视为璀璨的明珠,倍加呵护。若谁家灯被砸碎,预示着今后暗无天日。夜晚小古家中漆黑一团,寡母坐在墙角低泣,小古心如刀绞,呆若木鸡。小芳摸着黑来了,她连连打招呼说:“我爹做了恶事,我来赔礼道歉。”接着她分析了原因,“是我爹化肥施多了疯长,推迟了花期。别着急,我看没事。”一点拔,小古破涕为笑,他对小芳千恩万谢,小芳倒不屑一顾:“我们是一根藤的瓜,谁也离不开谁。”

  小古对小芳这番话想了一夜,心里甜蜜蜜的。

  事隔不久,小芳前来报喜,说:“我家瓜棚黄花遍地。请你去观看。”小古神情蔫蔫地说,“我不去,我怕你爹。”小芳诙谐地说:“你怕我爹,我爹怕我哆!”

  转眼苦瓜登场,犟叔喜获丰收。他数着花花的钞票,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家今年收入比往年多挣了三千元。

  翌日上午,翠叔拄着拐杖来到小古家,手里拎着几盒灯具,对小古妈一个劲地鞠躬:“大嫂呀,我来是送灯的,顺便赔个不是。”小古眼窝蓼时湿了:“叔,使不得!”犟叔大度地说:“使得!我既要送灯。还要送人呢,你看——”

  小芳站在门外,笑靥如花。 

  小古幡然顿悟,脸刷地红了。 

  (原载《小说界》2010年第4期作者自荐) 

养颜汤

刘靖安 

  莓子人长得漂亮,嘴巴又甜,颇得人们喜欢。

  莓子的娘是个病秧子。莓子爹懂医,是祖传的。爹给娘治病,全用些花花草草的东西。莓子哥三十好几了,相了无数次亲,全都没了下文。哥白白净净的,还是高中毕业,姑娘们倒没啥意见,但一看到莓子家那两间破烂不堪的泥坯房,就打退堂鼓了。娘经常在莓子面前念叨,我没几天活头了,有生之年抱不上孙子,死不瞑目啊。 

  这天,下着小雨,莓子坐在床边陪娘说话,突然,村里有名的媒婆五婶来了。 

  五婶说:“莓子,有人看上你了” 

  莓子的脸一黑,说:“我的事,五婶就别说了,也不用你操心。” 

  “说你的事,等于说你哥的事。”五婶说,“莓子,这个人很喜欢你,他说了,只要你答应,他可以马上出钱帮你家修房,包你哥娶上女人。”五婶抬头看了一眼莓子,见莓子不说话,又接着说:“我知道你有男朋友,我也打听了,他家穷得叮当响,现在是该说拜拜的时候了,不然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要想清楚。” 

  “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娘看一眼莓子,问五婶。 

  “村里的二林。”五婶说。 

  二林是全村有名的,仗着他爹当个小包工头,挣了些钱,就不把钱当钱使了。平时,二林在镇上鬼混,很少回村,一旦回来,村里就不得安宁了。莓子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她怎么会答应呢?莓子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了。

  “再好好想想,过两天我来听信。不过,不能想得太久,二林是独子,他妈还等着抱孙子哩。”五婶打了一串哈哈,笑得有些夸张。 

  两天后,五婶来了,同来的,还有二林:莓子一家人都在,好像专等五婶似的。五婶问莓子答不答应,莓子嘴皮动了动,想说什么,可一看到一言不发的爹、娘和哥,她就把想说的话咽下去了。他们的心思,嘴上没说,但从他们的眼神中,莓子看出来了。

  二林不失时机地掏出两沓百元大钞,往桌上一扔,财大气粗地说:“这是两万,修房的,不够再补。” 

  莓子还是不说话。 

  “二林,我替莓子答应了,等新房子完了工,你们就成亲。”娘给莓子做了主。 

  五婶走了,二林也走了。娘抱着莓子,流着泪,说:“莓子,委屈你了,别怪娘。”莓子摇着头,摇落几串泪珠,然后说:“我去找找他,给他一个交代吧。”娘知道,莓子说的他,是她的男朋友。娘点着头,叫莓子早去早回。

  新房完工那天,莓子嫁给了二林。 

  莓子没有嫁妆,二林也不要,说他家啥都有,不用花那个冤枉钱。莓子就只带了一包浣花草,跟着迎亲队伍走进了二林的家。

  结婚那天,莓子用浣花草熬了汤,喝了_一海碗。以后,莓子每天喝一碗,从不间断。二林觉得奇怪,问莓子喝的啥。莓子说:“一种草药汤,喝了可以美容养颜。”二林听了,就笑,说:“老土,现在化妆品多的是,我明天给你买二套回来。”莓子说:“不用,我就喝这个,喜欢喝。”“穷人见识。”二林骂骂咧咧的,不再说什么了。

  一晃三年过去了,莓子的哥娶了女人,有了儿子,二家子其乐融融。可莓子呢,肚皮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娘不担心儿子了,却担心起女儿来。莓子的婆婆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开始指桑骂槐了。二林对莓子也没了好脸色,动不动就发无名火,几天几夜不归家。这一切,莓子谁也不说,只是默默地承受着,默默地一如既往地喝她的养颜汤。

  又是两年过去了,二林在他娘的鼓动下,终于和莓子离了婚。 

  离婚不久,莓子就嫁人了。听说,莓子嫁的人,是她先前的男朋友。嫁给心爱的人,莓子不再喝浣花革熬出的那种养颜汤了。一年后,莓子就生了—个又白又胖的儿子。

  这个,二林没想到。二林更没想到的是,莓子喝的养颜汤,其实就是一味避孕药。莓子小的时候,听爹讲过。 

  (原载《精品故事》2010年8月3日 江西刘名远荐) 

田原风光

刘 林 

  眼看年关的门越来越窄,芬芳才孤身—人踏上了回家的路。出远门四年多,芬芳还是第一次回家。思念的时间,家在芬芳心里凝成了一幅画卷,家在芬芳心里定格成一幅田园风光。 

  芬芳一身尘土意外地出现在家人的面前,娘一怔一怔地看着她,过了好久才说,回来前你咋不招呼一声。芬芳笑了笑,回来前她还没拿定主意,她还想给爹娘一个惊喜。 

  爹娘心中欢天喜地的,芬芳感受到久违的亲情,楼房是哥哥去年盖好的,站在宽敞透亮的堂厅,记忆中那种熟识的气息不见星点,四周弥漫着一种陌生的气息。家中的一切似乎都变了样子,那栋几十年的老房子荡然无存,芬芳心头颤过丝丝迷惘。

  闺女,你一走就是好几年,这几年你是咋过的,咋不回来瞅娘一眼。

  这不回来了,我可是哪儿也没少!芬芳眼一热,这几年在外奔波的辛酸,她只想埋在自己心里。芬芳看着娘,真想朴在娘的怀里撒次娇,再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二丫可是年年回来,一年比一年风光。大河的不少女孩子都跟着二丫挣大钱。娘瞥了芬芳一眼说。 

  嗯。芬芳皱了皱眉头,应了一声。 

  二丫可是大河的红人。大河哪家不求她将女儿带出去。娘又瞥一眼芬芳。

  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二丫爹娘在大河可神气啦,穿金戴银的,说话也拿腔拿调。二丫娘一见我就说,芬芳要是肯跟着二丫干,你早就享福了,还用得着下地干活…… 

  娘,大河的人知道二丫都在城里干些啥吗?芬芳一脸惊讶。

  开,专门伺候城里有权有钱的。娘头也不抬地说。

  芬芳望了娘一眼,她突然觉得恩惫的时光如同一座大山,将她和娘隔绝开采她和娘生分了,已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那大河人还咋让闺女跟二丫出去?芬芳忍不住问 

  挣大钱嘛!二丫带出去的女孩子哪个一年不是挣个十万二十万回大河,起的口气中透着羡慕。

  芬芳一时睁大眼睛看着娘,士也难以相信这番话是从娘的口中说出来的娘打小教育她做人要老实本分……当年二丫要她接待客人,芬芳差点没脸活人,就和二丫闹翻了,一心选了自己的人生之路,坚守着自己,在龙州城里四处打工,业余参加自学考试……可这四年的时光却让娘变了个人。 

  四年在龙州的时光搅动着芬芳的内心世界,掀起了风浪芬芳强抑着泪水,从旅行箱里拿出两本毕业证书,一本是会计专科证书,一本是会计本科证书;摊开在娘的面前娘,这是我用四年时光参加自学考试换来的大学毕业证书 

  娘盯了一眼,淡淡地说,难怪二丫去年回来,一见我就说你是大学生了…… 

  第二天,芬芳起了个大早,赶到镇上她在龙州就想好了,家中盖了新房,她要给爹娘带回一件特殊的礼物 

  芬芳带回家的是一幅两米多长的十字绣品——田园风光 

  这幅十字绣是芬芳在打工和读书之余一针二线绣出来的在这幅绣图上有花团锦簇的春天,有如火如茶的夏天,有金灿灿的秋天,还有苍茫的冬天芬芳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的景致和谐完美地统一在这幅乡村的田原风光里。

  在镇上装裱好,芬芳找了辆车小心地运回了家,挂在堂厅的正墙上。

  大河人听说几年来回的芬芳从千里外的龙州城里带回一件宝贝疙瘩,便涌来瞧稀罕。大家见是一张两米多长的玻璃框,框里嵌着一幅网格状的布,布上绣着一些乡村乱七八糟的风景。大河人盯着它看了半天也摸不着头脑,更不知它宝贝在哪?

  娘招呼大河人坐下来喝口水,一个个都蓑了笑摇摇头走了。

  娘的脸桂不住了,待人走光了,娘用目光捉住了芬芳,说闺女,你从龙州带回的是啥东西,丢人现眼,让大河人看了回天大的笑话。

  娘,这幅田原风光是十字绣品,我一针一线绣的,花了三年多工夫,想到家中盖了新楼,我就把它带回来。

  不是娘说你,人家闺女从龙州带回来的都是金银珠宝。 

  娘,芬芳噙着眼泪,充满失望委屈地叫了声。 

  娘无声地瞥了芬芳一眼。

  翌日大早,芬芳去镇上给爹娘买礼物。回到家,她发现墙上的绣品不见了。

  芬芳的心一下子像被人掏空了,忙问去哪了? 

  你哥嫌难看,扔柴房了,娘朝柴房努了努嘴,说。

  芬芳愣了一下,忙奔柴房。那幅田原风光被扔在一个脏兮兮的角落里。芬芳哭了,在这幅绣图里,有她对亲人和家乡的思念,如今在自己的家中,却连它的一席之地也没了。

  过了大年初二,芬芳就告别了爹娘,带着那幅田原风光匆匆地踏上了回龙州的路,芬芳没有对爹娘说,她的这幅田原风光被一大老板看见,人家愿出十万元的高价买走:芬芳硬是没卖,她告诉对方:绣品是有价的,这份乡村的情感是无价的。

  在回龙州的途中,芬芳一直在想:在自己那个小小的蜗居,这幅田原风光如何安放?她漂泊的心又何处可安放? 

  (原载《古今故事报》第1134期广西刘月潮荐) 

[社会大千]

找人下跪 

王静者 

  天瑞佳苑小区的房子,交钥匙的日期又后延了,这已是本年第三次了。 

  有位业主组织了一个Q群,专门商讨对策。Q群的人数几天后就达到了百位左右,群主发小公告,希望大家讨论下,是否采取非常措施,逼开发商交钥匙。

  这是周末晚上了,群内人比较多,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该采取哪种非常手段。

  一位O号叫鲨鱼的业主言辞最激烈,坚决主张,拉横幅堵路造成影响,逼市里的领导出面,尽快解决。

  一些业主纷纷赞成。但一些业主却怕事闹得太大,反而不好,不如打官司。 

  鲨鱼说:打啥啊,你没看买房合同?人家写了,延期交房最多补偿房款的万分之一。咱光图便宜了。签订了个霸王条款。

  一片混乱中,有人喊群主,让他也说说。 

  群主发话了:堵路的办法似乎不好,想造成影响,必须有媒体参与。可这样的事太多了,根本不算新闻,估计不会有媒体报道的。

  群内安静了下来,有人发出大拇指的图片,表示佩服群主的分析和意见。

  但,鲨鱼却不服气,没有就没有,只要咱们齐心仂力,别多堵,只堵半天就—定会有人出面。 

  群主问:若就是没人出面呢?难道就堵下去?

  鲨鱼沉默了片刻,说:那你说该怎么办?直接找开发商?我听说了,那家开发商很有势力和背景,非常黑。上个月有一群民工去要工资,结果非但一分没要到,反而被打了一顿。我可不敢去。

  群内有人立刻发出一张鄙视鲨鱼的图片。

  但群主却很快回了言:鲨鱼说得对。我打听过,这个开发商的确很黑,大家要的是房子,我觉得,还是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吧。 

  群内又出现了几个大拇指,都非常佩服群主的理智,纷纷让群主接着说。 

  沉默了片刻后,群主说:我的意见是,既不能堵路,也不要跟开发商发生直接冲突。能不能有其他办法? 

  群内安静了起来,好久没人发言。人们正不知所措问,突然鲨鱼发了话:那就去市闹。 

  群内立刻有人讥讽鲨鱼,还有人发出“暴揍鲨鱼”的图片。鲨鱼急了说:干什么?都是为了咱的房子,我起码在想办法了,你们都干什么? 

  群主连忙打圆场,让大家冷静,不要自乱阵脚。跟着说道:其实,我倒赞成鲨鱼的提议。 

  有人问为什么。群主说:几天前看新闻,说有个地方,有人到市请求解决问题,跪了半天,却没人理。被媒体曝光了,那由此丢了官儿。咱不会也打着横幅去下跪?我敢用脑袋打赌,绝对会有人出来接待解决的。 

  鲨鱼立刻就回了话:去可以,但我不跪。顿时,许多人都表示,绝不下跪。 

  群主又说了半天,依然是大部分人都拒绝下跪。群主说:这样吧,既然大家都不下跪,那就找人下跪。

  人们不解,问怎么回事? 

  群主说:我联系些人,到时候让他们在前面下跪,咱们打着横幅在后面声援,但需要大家破费些了。

  群内立刻表示同意,破费些无所谓,百万房款都交了,再掏点小钱没问题。 

  就这样事情定了下来,十天后的早上九点准时到市门前集合。Q群内的头像,纷纷暗淡了下去。

  群主也离开了电脑,拨通y-个电话,说:“老李,十天后早晨九点,让咱那些弟兄们都到市门口集合,讨咱的工钱。” 

  电话里问:“老板,行吗?上个月咱去找开发商要工钱,却被打了一顿。现在又去市:弟兄们都怕啊。”

  群主,也就是天瑞佳苑小区的包工头,惨淡地笑了笑说:“这次不一样了。由于开发商迟迟不交钥匙,业主们决定去市讨说法,咱也跟着一起去。记住,到时候让弟兄们都下跪……唉,为了讨回咱的工钱,跪就跪吧……” 

  (原裁《古今故事报》2010年第1144期 江西曹绍明荐) 

蛇祸

何一飞

  刘力江喜欢吃蛇,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一条杀死的蛇咬了。

  这天是星期三,刘力江清早一上班,就接到了他们局挂点的新农村建设示范村岭脚村村支书的电话,要他过去吃蛇,昨天下午他们抓到一条四斤多重的五步蛇。 

  五步蛇是剧毒蛇,据说人被它咬到后走五步路的时间之内就会毙命,可见这蛇的毒性之大。不过,越毒的蛇越好吃,肉嫩汤香。支书在电话里说,五步蛇一般在半斤八两左右,最重的不过一斤多,长到四斤多的连山里的老人以前都没听过见过,这条应该是五步蛇的蛇王了。刘力江本来想拒绝,可支书邀请得非常恳切,又说得漂亮,说吃蛇只是个由头,主要是想请刘来给我们指导指导新农村建设工作,把排洪渠规划规划。 

  刘力江看看工作日志,今天没什么重要安排,就答应了。一是自己当上不久,不去怕人说自己摆架子脱离群众;二是新农村建设工作也是局里的一项大事,既然是挂点单位就要起到挂点单位的后盾作用;三是支书的话让爱吃蛇的他食指大动。支书说那蛇等你来了再杀。蛇肉加上黄豆用文火慢慢炖,蛇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 

  岭脚村是个瑶族村,路是简易公路,曲里拐弯的,五十多公里的路硬是跑了两个多小时,等刘力江他们的越野车开进岭脚村,已是上午十一点多了。坐下喝了杯茶,刘力江就要去看排洪渠的现场。村支书说不急不急,刘是贵客,先把蛇杀了,请刘吃蛇胆,喝蛇血酒,然后再去看排洪渠。 

  蛇被关在一个有着密密麻麻小眼的大铁丝笼子里,盘着个身子,像是_个大磨盘,蛇头高高昂起,红红的蛇信子嘶嘶地吐着,很是吓人。 

  “这么大的五步蛇,我这个老山里人都是第一次看到。”村支书说。

  刘力江有点不忍,跟支书商量着说:“还是把它给放了吧?”

  支书说:“我们山里面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一点野味招待领导,你不吃我们也要吃的。” 

  听了支书的话,加上腹欲阵阵,刘力江就没再说什么。

  意外就是在杀蛇的时候发生的。 

  杀蛇的是岭脚村的一个抓蛇人,这条蛇就是他抓到的。大家兴致勃勃地围着看他怎么抓蛇杀蛇,只见他右手拿一支木权,铁笼上面的门刚打开,他右手的木杈已迅即往蛇头又去,还没等蛇反应过来,木权已把蛇头又住了。抓蛇人左手用力捏住蛇的七寸,将蛇从铁丝笼子里提出来往案板上一放,右手拿刀,一刀就将蛇头剁掉了。支书正要拿酒去接蛇血,突然听得一声惨叫,抬头一看,坏了,手里的大茶缸也“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其他的人和支书一样也是惊得六神无主,茫然不知所措。 

  世界上的事真是无巧不成书,原来那剁掉的蛇头顺着惯性飞了出去,咬住了刘力江的手。村里人这才发现,刘力江左手是个六指,蛇头正巧咬在那个六指上。 

  支书又悔又急又气,咬谁不好,偏偏咬了刘。这可咋办才好。这蛇毒着呢,搞不好刘就会命丧岭脚村,自己的责任跑也跑不掉,其他的人也急了,这边说我们立刻回城。同时给县人民医院打电话派医生带药到中途接诊;那边说不能大意,五步蛇是最毒的蛇,那么远的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意不得。

  大家还在讨论着,杀蛇人已经把刘力江的六指根部和手腕两处用细线扎住了。 

  刘力江也从开始的慌乱中镇定下来,想起杀蛇的人就是抓蛇人,于是问道:“师傅,你是抓蛇的,应该会治蛇伤吧。”

  杀蛇的人说:“一般的毒蛇咬伤,我是能治的。可你这伤单靠我的蛇药不管用,四斤多重的蛇,蛇毒是平常五步蛇的几倍,又是临死时的一口,最毒不过了。”停了一会,他说:“要救刘,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趁蛇毒还没有扩散,立刻将被咬的手指剁掉,然后再敷上蛇药。” 

  大家就看着刘力江。刘力江说:“师傅,就按你说的办吧。” 

  刘力江的话音刚落,杀蛇的师傅已飞快地把刘力江的左手压在了刚才杀蛇的案板上,一边用白酒往刀上淋,一边说刘你回头看看,刘力江才把头回过去,只听“喳”的一声,抓蛇人麻利地将他被咬的手指切掉了,随后从身上摸出个布包解开,将里面的药粉倒在伤口上,再用布包好。刘力江先是觉得痛彻心扉,待那药粉洒在伤口上后,只觉麻麻痒痒,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师傅,我要代表我老婆感谢你啊。”刘力江揩了一把脸上的汗,为了缓和一下现场的紧张气氛,就开了个玩笑,“我老婆最烦我这个六指,总是催我到医院去做掉,问医院说要住个把星期院,你一分钟就解决了,比县里医院的医生强多啦。” 

  支书和大家听后都笑了,不过笑得有点勉强。

  刘力江没吃饭就走了,走之前给支书表了个态,排洪渠的经费局里支持二十方,算是对新农村建设的重视。支书要送些土产给他们,刘力江拒绝了。他只要了一点东西,就是咬他手指的蛇头,他让村支书把它放进一个玻璃瓶里拿白酒泡了,说是要做个纪念。

  后来刘力江因政绩突出、为人清廉被评为全省“廉政标兵”。省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他时,他谈起了被蛇咬伤的事。他说,我曾因为一点口腹之欲,被蛇咬了以致剁掉了手指。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一件事,人不能让欲望疯长,否则丢掉的就不会是手指而是生命和人民的信任。

  “我要谢谢它。”刘力江指了指书柜上玻璃瓶里泡着的蛇头,“它一直在提醒我、告诫我。”

  (原载《天津文学》边际荐) 

车祸

郑 如 

  电视里传来沪宁高速公路发生五辆汽车连环相撞事故、现场人员全部当场死亡新闻的时候,她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湿淋淋的头发也顾不上擦,就裸着身子奔到了客厅的电视机前。

  她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说今天上午去上海,有一个重要的谈判。

  电视画面上有辆被撞得整个车头都陷进去了的银灰色奥迪,已经面目全非,唯一清晰可见的是掉落在地面上的车牌,蓝色的车牌上面xxllll赫然是她先生的车牌。那是她的名字和生日号码。

  车祸现场血流满地,一片狼藉,惨不忍睹。她的胃开始翻腾起来,全身剧烈地颤抖着,继而站立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地,泪水不知不觉已经滑落下来。

  太惨了。

  电视还开着,可是已经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了,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好像掉到了冰窟里一样,也许是冰冷的地面躺久了,她的胃开始痉挛起来,疼得她缩成一团;她意识到自己的衣服还没穿,但是浑身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多么希望这是一个梦啊。早晨出门时还是鲜活的一个人,现在已经阴阳永隔,她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命运会如此惨烈地安排。

  也许是她听错了,也许是她看错了,也许是幻觉,她有点迷惑了。她第一个反应是打他的手机,只要他接了,希望就还在。 

  还没来得及拨过去,铃声已经响起,她像上了弹簧一样跳了起来,拿起床头的手机,不是他,是姐姐。 

  筱筱,你看到新闻了吗,刚才电视里播的是真的吗?那车是他的吗?他真的出车祸了吗? 

  姐姐连珠炮的提问让她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原来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发生车祸了。 

  手机从手中滑落,筱筱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心像刀绞一般的疼痛,胃正翻江倒海,而悲伤则像潮水一样涌来,筱筱彻底被淹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是姐姐。姐姐在外面喊道,筱筱,你怎么了,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你开门啊,你吓死我了,你快开门啊。

  筱筱想站起来,可是,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想告诉姐姐,她并没有想不开,她不过是被噩耗给吓坏了,想到以后要孤独地面对生活,她有一丝恐惧而已,不过,还不至于想不开,她还不会傻到因为失去他就痛不欲生的地步。

  其实,失去他不过是迟早的事。他早已不爱她了,她也不爱他了。两人还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婚前就有协议的,谁也不愿主动提出离婚,谁也不想失去公司那一半的股份,大家各自心照不宣,相敬如宾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

  想到这,她的心里好受了一点,也许,这对她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

  筱筱的体力在一点点恢复,她有了点儿力气,她一只手抵着胃部,一只手扶着沙发,狠狠地强迫自己站起来。她甚至点燃了一支烟,夹在指尖的香烟似乎具有镇定的功效,当袅袅的烟雾升起的时候,她的心也开始轻松起来,整个人有点儿轻飘飘的感觉。她眯着眼,注视着梳妆镜里的自己,嗯,还不算老,才三十岁,还有资本,现在又有了整个公司和房产,自己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想到公司,想到房产,筱筱的心几乎要雀跃了,自由了,了,轻轻松松地从这个窒息的围城里出来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干吗要想不开。姐姐还以为我会想不开,见鬼去吧。 

  筱筱几乎是蹦跳着跑到门口去,她要高高兴兴地对姐姐说,我想得开,傻瓜才会想不开呢。 

  可是快到门边的时候,筱筱突然发现自己还光着身子,刚才光顾着悲伤,后来又光顾着欣喜,衣服还没来得及穿。她大声喊道,等一等,我马上来开门,又欢喜地跑回卧室,挑了一套鲜艳的连衣裙,正准备穿上出来开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碰击发出的清脆声,接着是钥匙插入锁眼的声音,然后,钥匙开始转动的声音。 

  有人在开门。 

  筱筱的手突然僵住了,脸顿时变得煞白,头脑一片空白。

  是谁?还有谁有这扇门的钥匙?除了自己,除了他,谁还能用钥匙打开这扇门呢? 

  筱筱捂着胸口,眼睛死死地盯着门把手。当门徐徐打开,他的脸慢慢出现在她跟前的时候,筱筱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然后重重地、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他平静而面带微笑地拨打了120急救电话。经医生诊断,筱筱死于心肌梗塞。 

  (原载《小说月刊》2010年第6期 山东张忠辉荐)

命运的机缘

程 刚

强子只是在街头的连椅上打了个盹,他的旅行包就消失了。还好,手机和皮夹装在裤兜里,被椅子背挤住了,得以幸存。皮夹已经没有实际意义了,除了身份证,里面只剩下六块七毛钱了,而回家的火车票需要一百三十块钱。回家就意味着失败,意味着对这座城市的妥协,不,就是死,也不能回家!

  两个月来,强子像一只陀螺在这座城市里旋转。这个外贸专业的高材生,竟然连内需也不肯顾恋他。强子无精打采地逡巡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一步步靠近绝望的终点。 

  他要死得壮烈些,于是从路边小店花五块钱买了一瓶啤酒给自己壮行。前方三百米处就是过江大桥,他打算从桥上与这座城市优雅地告别,动作都想好了,103B,田亮退役表演的告别动作。可是,当他无意中瞥见小小的啤酒瓶盖时,高兴得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

  中奖了!我中奖了!强子旁若无人地大呼大叫,引得行人纷纷驻足。在这座燥热的城市里,人们目睹了太多从常人到疯子的骤变,同情的目光和无奈的叹息迅速把他包围。他的忘乎所以也得到了回报。皮夹终于被人顺手牵羊掏走了。一块七毛钱真是愧对那个扒手,只是身份证该给他留—Fn强子成为失去身份的“黑人”。幸好手机攥在手中,这是他唯一的财产,只要随便拨一个号,就能证明他的存在。

  强子中奖了,不过是四箱啤酒。小店老板很热心,说如果你不方便携带,可以换成钱,不过要打点折。换!强子干脆地说。于是,这个神奇的小瓶盖给强子换回一百六十四元钱,买完回家的车票,还剩三十多呢!强子打算再待三天,如果工作无望,就打道回府。

  第三天上午,强子沉默了好多天的手机接连响起,有三家他先前应聘的外贸公司让他第二天去面试。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命运瞬间改变。可是应该去哪一家呢?这三家公司实在都不错。强子打算就地旋转,直到把自己转晕,停下时面朝哪个方向,就去哪家公司面试,这是命,没办法。 

  就这样,强子选中了城东的那家公司。 

  强子打算退掉车票去买一件白衬衣,买条新牛仔裤,上下装扮一番,自己现在的行头已经和济公差不多了。 

  然而命运总和苦命人过不去。强子只是在护城河边洗了把脸,手机就替他完成了那个103B的跳水动作,优雅地从上衣兜里跃入河中。欲哭无泪的强子冲着路边的梧桐树一头撞去。撞了一下他就放弃了,实在太疼了。他现在没有死的念头了,因为也许明天,一切都将改变。 

  强子游荡到一个高档居民区,公寓楼前的草坪上竟然有晾衣架,晾衣架上竟然有衣服在迎风摇摆,这些衣服中竟然有一件白衬衣和一条蓝牛仔裤。天哪!这是上帝的礼物吧?强子鬼使神差地朝晾衣架走去。

  衣服刚抓在手上,一个清秀的女孩从天而降。抓小偷!女孩大喊。一胖一瘦,两个保安闻声而至。强子惊魂未定,就被保安带到了值班室。无奈的强子把自己的遭遇如实交代了一番,说自己只是想借用一下衣服,明天下午准时归还。 

  “鬼才相信!”老练的瘦保安要报警。女孩说:“得了,借他用一下吧,是个学生仔,我看得出。” 

  “现在的骗子会装相,姑娘,你别上当!”胖保安说。 

  “我眼毒,看他不像骗子。”女孩说。

  “怎么看出来的?”瘦保安好奇地问。 

  “看眼睛。”女孩说,“眼睛通着心。” 

  强子对女孩感激涕零,慌忙鞠了一躬,头不慎磕在保安的椅背上,比撞树还疼。 

  第二天,强子起了个大早,在护城河里将蓬乱的头发精心梳洗了一番,穿上借来的白衬衣和牛仔裤,呵,里外透着精神气!强_子想到是经那女孩的手揉搓过的衣服,还散发着她的手香呢,心里美滋滋的,信心倍增,冥冥中觉得自己好像有贵人相助。

  面试出奇的顺利,所有问题强子都对答如流,显示了扎实的专业功底和过硬的个人素质。 

  如果你同意,请三天后来公司报到。面试官对强子说。 

  谢谢!强子似乎早已志在必得,胸有成竹了,因为他觉得如果自己面试失败,不但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父母,更对不起那个好心的女孩。 

  强子正要踌躇满志地离去,突然听到面试官说:“请稍等,小伙子,可以问个私人问题吗?” 

  “当然可以。”强子回答。

  “我一直纳闷,我的衣服怎么会穿在你的身上呢?”面试官微笑着说。

  “啊?您的?不可能吧?说实话,这是我从一位好心的姑娘那里借来的。”强子一下子脸红了。 

  “嗯。我注意到这件衬衣的领口绣着一朵白梅,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因为它和衬衣都是白色。而裤子的右前兜上面绣着一朵蓝梅,这个你应该注意到。这都是我妹妹的杰作,我们家姓梅。顺便问一下,你喜欢梅花吗?”面试官热切的目光使得强子有些耳热脸红。 

  “直欢,喜欢!”强子干干脆脆地答道。 

  面试官梅先生,正是公司的业务总监。当然六年后,这把椅上坐着的是才华横溢的强子。至于梅先生的妹妹,那个善良美丽的女孩,你猜她嫁给了谁?

  (原载《健康导报》2010年8月17日福建吕丽妮荐)

谁大谁小

郭 选 

 秦老师在牛背村小学一待就是四十年,如今眼也花了、背也驼了,熬到59岁,再有半年多就该退休享清福了。谁知他档案上记载的年龄出了问题,比实际要小6岁呢,也就是说想退休还得等上6年。

  这事要搁在福利好待遇高的人身上,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可秦老师却一天也不想多干,太累了。

  秦老师请了半天假去教育局。教育局的工作人员说他们没有修改档案的权力,让他去找人事局。

  他来到人事局,拿出身份证、教师证等一大堆证件,证明自己是1950年出生的,可能是誊写档案的时候把50年写成了56年。工作人员翻看了—下,说:“你说的也许是事实,但这些证件是不能作为证据的。档案在先,这些证件在后,就连身份证也是后来办的。当初是谁填错了,那就更找不到责任人了,如果你能有出生证明会好点。”

  出生证明?秦老师哭笑不得,他出生的那个年代,都是产婆接生的,哪里会有出生证明!他沮丧地回到了学校。有人指点他,这事走正路还真不好办,不如找一找熟人,私下里改一改,说不定还有转机。 

  秦老师的表弟说他和人事局的黄是战友,关系相当好,愿意陪他去找找。

  表弟和的关系还真不错,他们刚说明来意,黄就爽快地应承下来:“这是纠正错误,不是犯错误,我让他们马上改。” 

  压在心头的千斤巨石,被人家一句话就轻飘飘地吹走了,秦老师的心登时敞亮开来,顺口问道:“黄真是年轻有为,比我小四五岁吧,可你却比我有能耐多了,佩服佩服!” 

  “看来我是未老先衰了。”黄夸张地大笑几声,“我今年刚50,才过完生日。” 

  “您才50岁?”秦老师惊讶地问,随即赶紧打起了圆场,“那您真是年富力强啊!” 

  出了黄家后,秦老师说出自己的疑惑。表弟笑道:“他肯定是把档案改了,我还不知道他的年龄吗,和我是一年出生的,今年都快57了” 

  秦老师还是不解:“他这样一改,岂不是要晚退休几年?” 

  表弟嘴一撇:“你是眼巴巴地盼着退休,可人家恨不得再多于几十年呢。让他抱着印把子进棺材,估计他都没意见。” 

  “他那真的能改成假的,我那假的也肯定能改成真的。”眼下秦老师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年龄。 

  有了黄的话,秦老师就安心地在家等,一晃快到办退休手续的时候了,同龄的老师都高高兴兴去填表了,可仍然没人来通知他一声。秦老师见事情不对,叫上表弟,再去找黄。 

  表弟用手机一联系,黄说他正在某个饭店里。他们赶到饭店一看,呵,挺热闹的,摆了好几桌,似乎有什么喜事。黄热情地给大家介绍,这是我的老战友。旁人一听,纷纷上来劝酒。表弟和秦老师推辞不喝,有人喊道:“别的时候不喝可以,今天是黄的六十大寿,这酒不喝咋行?”

  秦老师酒没沾口倒先懵了,去年黄不是还自称50岁,一转眼怎么就长出了十岁?秦老师又一想,恍然明白了,风闻今年县里官场地震,好多人被抓,以前想多在位子上待几年的官也想方设法赶紧退休,以防夜长梦多,这位黄大概就属于这类人。 

  众人的哄闹声中,黄拍拍秦老师的肩膀,把他拉到一旁说体己话:“秦老师啊,你的事情按说是应该给办的,可你也得理解我的难处啊!我的退休手续都办好了,想安安全全地软着陆,实在不愿意再节外生枝,犯点错误把自己摔伤了。你也想开点,再多教几年有什么不好,就当是多作贡献了不是?”

  “是是是。”秦老师机械地应着,不知怎么,手好像不听使唤了,把端着的一杯酒猛倒进了嘴里,一时间嗓子眼辛辣难忍,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原载《今古传奇、故事版》2010年第5期

  湖北钟志华荐) 

自家兄弟

李振国 

 常言说,“有三门富亲戚不算穷,有三门穷亲戚不算富”。刘伟这小子不止一次念叨这句话。 

  刘伟和我同一天上班,差一个月结婚,骑上“嘟嘟”响的摩托车却整整比我晚三年。本来那次单位发了奖金,我们约好一起去买摩托车。第二天,我一看到这家伙蔫头耷脑的样儿,就知道出事了。 

  “怎么了?”我关心地问。 

  “钱没了。”刘伟叹口气。

  “被盗了?报案啊!” 

  “不是,被我老婆送给她弟弟当学费了。” 

  “什么?不和你商量,钱就送给别人了,你老婆造反啦?”

  “唉,谁让她娘家穷呢。自家兄弟,没办法。”当我骑着新摩托、鸣着喇叭开到单位院里时,刘伟羡慕得直咂嘴儿,我是美得直“嘿嘿”。 

  这还只是个开头。以后的日子,他那自家兄弟经常直接打电话到单位,说:“麻烦你找我三哥接电话。”不管我们单位谁接到电话,都明白准是又要钱买这买那了。 

  于是,接听的人会捂住话筒,放开喉咙对刘伟说:“你兄弟想他三哥——的钱啦!”“哈哈!”大家一起笑起来。刘伟也习惯了,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对着话筒只会说:“行,行啊!”

  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男人娶错媳妇也挺可怕的。刘伟赚的钱就这样溜走了。我常以大哥的身份劝他:“不是我说你,过好自家日子是第一位。你看我小舅子向我借钱,我一下子就挡回去了,你也学着点。”

  “唉,自家兄弟说不出口啊。”这小子活该受剥削,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刘伟的小舅子大学毕业去了南方,一晃七八年没再给我们单位打电话,刘伟总算松了Ⅵ气。一次,这家伙喝醉酒后,美滋滋地告诉我,这几年存下十万元钱呢。这话说出没一个月,大家又得到一个消息:他小舅子回来探亲,竞在市里买了一套房,让他装修,那十万元钱又垫进去啦! 

  看得出,刘伟这回也有点儿心疼,又冲我念叨那句话:“有三门富亲戚不算穷,有三门穷亲戚不算富啊!” 

  没过几天,我深刻理解了刘伟这句话的意思。我在城里买了一套二手房,虽然小,但房价太贵,辛苦攒的钱不够,还差十万元呢。我打电话给小舅子,人家只有两个字——“没钱”。没钱才怪呢! 

  第二天,我郁闷地来到单位,得到一个更受刺激的消息:刘伟的小舅子把刚装修的房子送给他了。天啊!那房,那房可是六十多万元的新房。

  “刘伟,那么贵的房你也好意思要?”我们心里有点不平衡。

  “唉,自家兄弟客气啥!”刘伟说完这句话,我们羡慕得直咂嘴。 

  (原载《可乐》2010年第7期山西许潇荐) 

[啼笑皆非]

怪圈儿

阿 正 

  我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一天,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校门的时候,一辆BMw轿车停在了我的面前,车门打开,一个大胖子挤出车门冲我喊道:“嘿,郑老师,这么巧啊,没说的,我送您回家吧!”我认识这个人,他是我班小福他爸,是位私营企业家。 

  我摆摆手说:“我自己坐公交车就行了。”小福他爸上前拉住我的胳膊,一边往车上拖一边说:“赏个面子,赏个面子嘛。” 

  盛情难却,我只好上车,途中大胖子说:“我每天上下班都会经过学校,以后啊,您坐我的车就行了。”我说:“别,千万别,这样不好,这是原则问题。”大胖子呵呵一乐说:“既然郑老师讲原则,那就算了,以后您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全力帮您。” 

  第二天,我的手机欠费停机了趁中午休息的时候,我想出去充话费,刚走到办公室门口,我收到一条短信,打开一看是移动公司发的:充值成功,您的充值金额为500元。我有点儿不相信,可一查话费金额,果然变成500元了。我正纳闷呢,又收到一条短信,打开一看,是我班里学生小川的父亲发的:郑老师,我给您充话费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小川啊! 

  我找到小川的父亲,拿出500元钱要还给他,他一边摆着手一边往后撤着身子说:“一点儿小意思而已,我是一个普通工人,不像人家小福的父亲,能开着宝马车接送您,但我不也得表示一下嘛。”话说完,他一扭头跑了。

  月末,我到物业公司去交物业费,工作人员说:“您这个月的物业赞已经有人替您交了。”我问:“谁替我变的呀?”工作人员翻了翻记录本说:“那人没有留下姓名,只留下了一个称呼——小文她爸。”小文也是我班里的一个学生。

  我赶紧给小文她爸打电话,小文她爸半天才接起电话说:“哎呀,是郑老师啊,您有什么事吗?”我说:“那个物业费……”小文她爸是个急性子,没等我说完就抢过去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您放心,您的物业费我包了,以后您就甭管了。”我赶紧说:“这怎么……”没等我把“能行”说出口,小文她爸又打断我说:“我是一个公交司机,不像人家小福的父亲,能开着宝马车接送您,但我也得表示一下嘛。”说完,电话就挂了。

  星期天,我和老婆到一家酒店吃饭,吃完去结账的时候,服务员给我一个微笑说:“先生,已经有人把您的账给结了。”我说:“谁,谁替我结账了啊?”服务员说:“那位女士没有留下姓名,只留下了一个称呼——小华他妈。”不用我说您也应该猜到了,小华是我班里的学生。

  我赶紧给小华他妈打电话,小华他妈接起电话说:“呵呵,郑老师,咱们有缘啊,我出来陪客户吃饭,没想到就撞上您了,我没好意思打扰您,不过账我已经给您结了,祝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啊!”我赶紧说:“我怎么能让您给结账呢,我得把钱还给您。”小华他妈又是呵呵一乐说:“瞧您说的,我是一个业务经理,不像人家小富的父亲,能开着宝马车接送您,但我不也得表示—下嘛。”说完,电话就挂了。我心想,这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呢?

  这还没完。一天傍晚,我到菜市场买菜的时候,遇到了小伟他妈,小伟当然也是我班里的学生。小伟他妈原是纺织厂的工人,下岗后在菜市场摆摊儿卖菜。小伟他妈不但没有收我一斤豆芽的钱,并且还要送给我两棵白菜,我不要,她急了,有些激动地说:“我是一个下岗工人,不像人家小福的父亲,能开着宝马车接送您,但我不也得表示一下嘛。”我坚持不要,小伟他妈十分激动地说:“我知道您不把这白菜豆芽看在眼里,可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啊!”我—看,没办法了’要是我再坚持,她非跟我打起来不可。 

  又一天,我走出教室,小福他爸正在教室外等我,我还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他就冲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说:“话费、物业费、酒店结账、一斤豆芽两棵白菜的事我全听说了,您可不能只对我一个讲原则啊,您也该让我表示表示吧。从今以后您一定得坐我的车,您要是不坐,我可跟您急啊!”

  我—下子愣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原载《故事家》2010年第3期河南崔文学荐) 

[新聊斋]

神目戒贪

童树梅

  傍晚时候,望着茶几上一只鼓鼓囊囊的皮包,刘一平从未有过的心慌起来,因为皮包里装着整整二十万元大钞,是一个想揽下局机关大楼重建项目的包工头刚刚丢下的。 

  说起来刘一平本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实际上做官好多年来他一直洁身自好,可现在太需要钱了。因为唯一的女儿要出嫁了,作为父亲,总得给女儿一点拿得出手的嫁妆吧?一些职位没有自个高的同僚都能送给儿女大屋新车,自己还不如他们吗?

  可是,这是受贿啊! 

  刘一平一时心乱如麻,思来想去也没个准主意,反把头想疼了,当下索性关了门出去走走,让外面凉爽的风给滚烫的大脑降降温,好把这事反复掂量掂量。 

  正一肚子心思地走着,头一抬发现道旁不知何时有一个卦摊,一个容貌清奇的老道人正微眯着眼端坐着,一副淡泊宁静的样子。天色都晚了这道人还没收摊?刘一平从来不信这类玩意,现在一颗心忽然一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占一卦玩玩吧。

  他当即上前客客气气地说道:“道长,请你给我算一卦,唔……这么说吧,我目前正遇到一个坎,一时拿不定主意,你看我该何去何从呢?”

  那道人听了慢慢睁开眼,一双眼不大,不知怎的,却像道雪亮的闪电一样,刷地一下直透到刘一平心里,刘一平本能地一惊!就在这时,他听到那道人缓缓说道:“暗室欺心,神目如电!”说着再不多话,站起身,一眨眼的工夫走远消失了。

  这八个字如同重锤一样,重重击打在刘一平的心头上,一时心跳加速、耳朵根发烫。是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例子还少吗?自个身边就曾活生生地发生过一起又一起。 

  刘一平不禁仰起头来,对着夜空长吐出一口浊气,轻声说:“要不,还是住手吧!”

  主意一旦拿定,就好像堵住心窍的巨石一下子搬开了,当即脚步轻盈地往回走。谁知刚走了两步忽觉得心烦意乱得很,刘一平知道这是心魔未净的缘故,不禁气恼起自个的意志力软弱来,便用力喊道:“难道还不想住手吗?”

  喊过后觉得心里还是有些疙里疙瘩的,不用说还是有些舍不得那些钱,便索性对自个全力大喝一声:“快给我住手!”这一声太大了,直震得耳朵眼里嗡嗡作响,一时间胸中清气上升浊气全无,无比畅快。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尖锐的手机声在宁静的暮色里分外刺耳,却是女儿打来的,女儿的声音有点抖颤,要他火速去一趟派出所。 

  刘一平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急急忙忙赶到派出所一看,却见女儿披头散发惊魂未定的样子。一见刘一平,女儿就哭了起来,说:“爸,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原来女儿在下班的路上竟遇到一个凶恶无比的持刀歹徒,歹徒先是威逼女儿交出钱来,后见她漂亮,又起了的念头,女儿当然誓死不从。歹徒见得不了手顿时恼羞成怒,举起尖刀就要行凶,谁知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歹徒忽然间脸色大变,接着浑身簌簌发抖,再接下来竟一把扔了尖刀,瘫软在地人事不知,像突发疾病一样。女儿这才颤抖着报了警,捡回一条命。 

  刘一平一听出了一身冷汗,老天保佑,歹徒这病发作得太及时了。这时走过来,原来他们刚刚审讯完歹徒。只见一脸不可思议地道出一番话来:那歹徒说他根本没病,就在他举刀要行凶时,忽听到有人轻声说了一句话:“要不,还是住手吧!”

  这声音远在天边,却又近在耳旁,就好像有人对着他耳朵说一样,此时四下里并无第三人。歹徒大吃一惊,是幻觉吗?正犹豫,那个声音又响了:“难道还不想住手吗?”

  这回的声音怒气冲冲的,大极了,依旧近在毫厘,却仍然找不到第三人,莫不是见鬼了?可把歹徒吓坏了,正惶惶不安,耳朵眼里忽然响起一个打雷似的声音:“快给我住手!”

  这一声暴喝太大、太突然、太诡并、太有穿透力了,直吓得歹徒魂飞魄散肝胆俱裂,一时间再也挺不住,扔了尖刀一头栽倒。

  所有人听了一头雾水,只有刘一平目瞪口呆,那三声,不正是自个儿刚刚发出的吗?

  原来真的暗室欺心、神目如电啊,要是先前在诱惑面前败下阵来,那后果…… 

  (原载《新聊斋》2010年第4期湖北李云贵荐)

永不超生的秘密

上上签 

  赴黄泉的路上,气氛有些压抑。

  我听说自己要被带去的地方是臭名昭著的第十八层地狱。难怪走在我前后的那两名地狱使者黑着脸垂着眉眼嘴角。 

  “知道谁最喜欢像我这样被打入第十八层地狱的人吗?”

  我看使者没反应,便自问自答:

  “计生委的人呀!因为我们永不超生。哈哈哈!”

  我的笑话是不是太冷了,以至于地狱里的使者和判官表情更加严肃了。 

  好吧,我早就知道,这里的人不可能太nice的。我跪在阎王爷的面前,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说:“别打我,我什么都招。” 

  归根到底,一切都只能怪长平。 

  你们看过履历啦,我生前是一个器具设计师。我和我的男朋友长平有一个工作室,为人度身定制各种各样的器具。从网上拿订单,做个性红酒瓶、香水瓶、马克杯等等。赚不到钱,好在,至少出去可以自豪地说一句:“咱是设计计师!” 

  我最得意的作品是一个纯金的挂件。几根金柳厮缠成一股,有点像阿尔及利亚的爱情结。但它是一个器具,可以装很小很轻的东西。比如,我的灵魂。21克,无色无味。

  我死的时候,肢体残碎,好在灵魂是完整的。我便寄居进自己亲手制作的器具里。我很乐观,我为自己有先见之明准备了存放灵魂的器具而庆幸。

  可我没想到,长平会把存放着我的灵魂的器具挂件,送给裘裘。

  不过仔细想想也难怪。长平很穷,娶一个像裘裘那么有钱的女人,两手空空终归不太好意思。放眼我们那间工作室,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个爱情结挂件。 

  是从我血肉模糊残碎的肢体上取下来的。洗得很干净,消过毒了。裘裘收到礼物的时候,开心到把它放在嘴边狂吻。这也成为裘裘后来的习惯动作。因为这个动作,我的孤魂,从来便不觉得冷。想想还挺幸福的。

  我真的是一只幸福的鬼。很多时候,我觉得做鬼比做人还要幸福。

  比如做人的时候租间老旧阴湿的小房子做工作室兼住宅,还要看房东的脸色。可是裘裘的房子是一幢大大的别墅。单是衣帽间就差不多有当初我租的整间房那么大了。 

  又比如,裘裘为了讨长平的欢心,便成天将长平送的挂件戴着。于是裘裘便成为我最亲密的女伴。我在这个世界上无亲无故,倘若当初进了坟墓,无人供养会很可怜。

  新婚的时候,长平和裘裘在床上亲热。长平有好几次弄得裘裘皱眉喊疼,裘裘当然会不舒服的啦!那原本是我最喜欢的姿势。每当这个时候,我便会欣喜若狂。

  虽然是长平杀了我,他在机器上动手脚,我在烧制玻璃的时候发生爆炸。可是,因为长平没有忘记我,我便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原谅了他。男人的身体是不会撒谎的,装载我灵魂的爱情结在裘裘激情起伏的颈项之间颤抖,我便也飘飘欲仙了起来。

  如果可以,我愿意永远这样下去。无声无息地生活在长平和裘裘的身边。可是总有莫名其妙的纷纷扰扰。 

  我不明白像我这样低调地存在于世会对磁场造成什么影响。反正,裘裘家的冰箱常出故障,冷气有时会不运转,手机信号时好时差。裘裘开奥迪TT的时候听诺拉·琼斯,忧伤而温暖的声音有时候会被一阵嘶嘶啦啦的杂音干扰。

  裘裘的女友有点神神道道。她去尼泊尔旅游的时候,给裘裘带了一个颂钵回来。 

  裘裘如果睡不着觉,便会敲敲颂钵。那声音振聋发聩,我差点因此魂飞魄散。

  裘裘的女友还不罢休,说要给她去日本求神器、泰国买莲花……我听得胆战心惊。于是在一个雨夜,将她溺死在浴缸里。 

  故事还没结束。王子公主,还有鬼,并没有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裘裘竟然怀孕了。一开始我激动而欣喜。长平用我最爱的姿势让裘裘怀孕,我有个隐秘的念头,觉得这孩子是属于我们三个人的。

  可是一天裘裘逛街时路上有个六岁的小孩拼命拉扯着裘裘的爱情结挂件。听说孩子的天眼都没长合,可以看见灵异生物。那裘裘以后生了孩子,不就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么?于是我让裘裘从二楼摔到一楼,孩子没了。 

  我知道鬼想要在人间安身并不容易。长平杀我的罪有人间的做调查,我这只鬼的罪行——我愿意承受永不超生的极刑。反正,我觉得做人真的没有什么意思。 

  我的招供结束了。我看见那些使者判官包括阎王本人,都松了’一口气。巴不得每个游魂厉鬼都像我这样合作坦白吧?每天在暗无天日的阴曹地府里拷问判案,怠倦难免。 

  我乘坐着升降梯往万劫不复的深渊开去。我很高兴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长平和裘裘的女友有染,杀了她。长平不想裘裘生孩子拴住自己,所以杀了孩子。我若不替长平担了罪,他迟早要遭报应。现在好了,现在长平身上只有我这一条人命债,而我是不会报复他的。 

  (原载《爱人》2010年第9期福建黄曦荐) ,

[今古传奇]

贼道 

余显斌 

  那天,雪很大,雪花一片一片向下拍。 

  王小义坐在炉火前,伸着双手烤火。突然“啪”的一声,一个雪球飞进来。王小义拿起来,却非雪球,是一个纸蛋。 

  王小义知道,买卖来了。 

  王小义是盗,说白了,就是贼,身手很高,三十年来,没落过网。之所以如此,是他有一套周密的计划。王小义做贼,有踩探的,销赃的。

  王小叉绝不亲自出马踩探。 

  因为有人报信,一般生意做成,三七分成。当然,王小义得多的。 

  至于送信的,一般亲身送信,当面分成。也有不愿露面的,一封信送来。至于分成的银子,放在一个指定的地方,就得了。

  没人担心王小义食言独吞,在贼界,王小义贼德很高,口碑甚好,从未发生此事。因而,谈起王小义,赋们都一翘手指,道:“王哥,高!”

  显然,这次送信人属于后者,生人信中,详细指出了银子所在地方,而且画了地图。当然,信中没有忘记告诫,自己一份,藏在月亮洞内,月明之夜,自己去拿。

  纸中,还包了一个玉饰,碧绿的玉鱼儿。信中特地嘱咐,偷了银子,把玉鱼儿放下。 

  王小义火不烤了,也没心思坐了,出去了一趟。

  天很阴,雪花那个大呀,一团一团落下来,砸在雪地上,“噗噗”直响,但王小义走过,地上没一点脚印。王小义出去了一趟,证实了信息的准确性。当夜,一身白衣,出了门。

  偷盗的银子,整齐地码在那儿,一夜间,全转移了地方。当然,临走,王小义没忘了放下那个玉鱼儿。尽量满足同伙要求,是王小义另一贼道。

  第二天,王小又起得很迟,见没啥动静,走到街上去遛遛。

  城里,到处贴着告示。昨夜,县衙门所接受的救济捐款,和朝廷下拔的救济款,一文不留,被贼全部盗走。 

  “听说,那银子放在一处极秘密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议论。

  “天哪,没有救济银子,几年大旱,没粮过冬,那还不把人饿死光。”又有人接口。

  王小义心里一惊,很是后悔。正常情况下,他只偷富户,不偷穷家小户,没啥可偷;也不偷官府,惹不得,弄不好会掉头的。 

  打一辈子鹰,看样子,要被鹰啄瞎眼。

  王小义心情惶惶回了家,坐不是,站不是。 

  下午,又有消息传出,贼已显了影踪:在藏银地方,发现了一个玉鱼儿,是县尉大人的饰品。县令一怒,捆了县尉,严刑拷打,不交银子,就交人命。

  王小义听了,窜到街上,随着看热闹的人流,涌向衙门。

  衙门外,人满为患。县尉跪在堂上,满身刑具,浑身是血。县太爷坐在堂上,咳嗽一声,对着县尉道:“你一生清明,口碑甚好,为什么做这样为人不齿的事?”

  下面,所有县民,议论纷纷,也纷纷点头。

  县尉没说什么,转过身,对着县民们跪下,一下下叩头,然后泪流满面道:“乡亲们,我有罪,没搞好治安,让贼偷了大家的救命银子。但,我绝不是贼啊。” 

  县令笑了,呵呵的,一拍惊堂木,道:“你自夸清明,却如此卑鄙。来呀,大刑侍候。”一声令下,棍棒如雨,不一会儿,县尉晕倒地上。 

  县令一挥手,让人将县尉提下去。 

  一县百姓,也叹息着离开。

  第二天,县尉又被提上大堂,不待动刑,他抬起头,道:“大人,你给我几天期限,我一定把银子追回来,分文不少。” 

  “真的?”县令问。 

  “真的!”县尉道。 

  “好吧,把县尉大人的母亲接进县衙,县尉大人你免除了后顾之忧,好好捉贼吧。”说完,哈哈大笑。大家都明白,这是在扣人质,县尉是个大孝子啊。

  时间一晃,到了月半,县尉依然一筹莫展。那夜,在狱中,空中飞下一个纸团,教他这一句话,而且保证,一定会找到啊,可是至今没有音讯。

  正在长吁短叹,又一个纸团飞下,落在他手上。 

  他拿起纸团,忙追出,外面,空空的,不见—人。

  那夜,明月如盘,高挂天上。月亮洞,黑幽幽一片,阴森可怖。一个人影,鬼魅一般,闪进洞,火则一亮,照着洞内银子,分明不像是四成,倒像十成。 

  银旁,插一木牌,上写:贼亦有道,盗亦有德。 

  黑影一惊,转身欲逃。一声锣响,一群差役拥上来,围住蒙面人。当头是县尉,抓住蒙面人面巾,一扯,一惊:那人,竟是县令。 

   (原载《名言》2010年第6期四川牟大裕荐)

杀你个回马 

燕 子 

  明朝末年,苏浙交界处的金牛河有一伙盗匪,为首的四十多岁,名叫洪三,苏州人氏,瞎了一只右眼,人称独眼洪三。 

  这天午后,有手下人来报,说从南边缓缓驶来一只官船,已到金牛塘。黄昏时分,果然有一条官船徐徐而来,洪三一声呼哨,几条小船同时从溪塘里射出,飞一般向大船靠拢。接近大船时,洪三一个箭步飞上大船:“谁是船主?出来答话!”

  话音刚落,就见从船舱里走出—人,神情肃然,来到洪三面前,质问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劫官船,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洪三冷冷一笑,说:“什么王法?在这里我就是王法,来人,给我绑起来!”“慢着,”站在船头的船夫这时接过腔来,拦住了洪三,“好汉,这位曹大人辞官回乡,租用我的船。你们要抢劫钱财,我自然管不了。但曹大人一向清廉,还望你们手下留情,不要伤及他的性命。”

  洪三冷笑道:“清廉?这条船吃水这么深,怎能瞒过我?给我搜!” 

  “我曹菜一生为官清正廉洁,对得起天地神明,”曹大人朗声说道,“实话告诉你们,我只有银子三十两,你们要是不嫌少,尽管拿去。” 

  这时,搜查的手下人来报:船舱里有两箱衣物,三箱诗书和一把雨伞,银子三十两,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舱底里放了一堆石头,舱上挂着一只鸟笼,里面有一只鸽子。 

  洪三眨了眨眼,盯着鸽子看了一会儿,然后用刀指着石头,说:“你运这么多石头干什么?”

  船主忙道:“好汉,因为曹大人所带的东西太少,船在河里直打转,无法前行,我才搬些石头增加重量,把船稳住。曹大人清正廉洁,只因得罪了朝中权贵,这才辞官回乡,还请好汉高抬贵手。” 

  洪三看看眼前的三个人和船上的东西,抱拳向曹大人深施一礼:“大人,都怪我粗野莽撞,冒犯了大人。几年来,我们劫官船无数,船上装的不是金银珠宝,就是古玩玉器。大人如此清贫,真乃两袖清风,我洪三有眼无珠,还请大人恕罪!” 

  曹大人忙扶起洪三:“壮士所作所为也是迫不得已。曹某为官多年,深知百姓疾苦,曹某志在回苏州卖红薯而已!”“大人也是苏州人?”洪三惊喜道。曹大人答:“正是!我的老家就在望亭西街上。”“噢?”洪三浑身一震,“曹世植不知大人可否认识?”“正是家父。可惜家父已于十年前病故了,壮士也认识家父?”“什么?曹世植是你的父亲?”洪三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十分吓人。

  看着洪三的变化,曹大人惊异地问:“你是——”

  “洪谦的儿子——洪三!”曹大人听了如雷轰顶,脸都白了。

  二十五年前,曹世植与洪三的父亲洪谦同在朝中为官,曹世植在皇上面前屡进谗言,害得洪谦被罢了官,被满门抄斩。那年洪三才十六岁,在家人的帮助下,冒死逃了出来。为此,他戳瞎了自己的右眼,发誓要报仇雪恨,没想到冤家路窄,此时此刻仇人就在眼前…… 

  夕阳从洪三的头顶徐徐滑落,他的独眼里射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曹大人脸色惨白,他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洪三的面前:“壮士,家父害得你们家破人亡。常言道,父债子还,我今天愿偿还家父对你一家的伤害。”“罢了,”洪三伸手拦住了他,好一会才冷冷地说,“如今,你的父亲也死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你走吧,从这里到苏州,一路畅通无阻。再也不会有盗匪出现了。”曹大人感慨万千:“壮士,你……”洪三跳上小船:“曹大人,一路保重,好自为之。”说完,小船像离弦之箭,向远处飞去。 

  曹大人站在船头,目送洪三他们远去,才摸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滴。

  “船主”轻轻地探过身子说:“大人,好险呐!”曹大人抬头望了望渐渐拉上的夜幕,冷笑一声:“想跟我玩?还嫩了点。管家,立即放鸽子,通知后面的船队,加速前进,今晚一定要通过此地。” 

  子夜时分,七满载着金银珠宝的大船在曹大人的监督下徐徐而过。突然,一声哨音划破寂静的夜空,紧接着河面灯火通明,十几只小船横在河面上拦住了去路。

  洪三站在最前面的小船上,手上的钢刀在火光的映照下杀气腾腾。见此情景,曹大人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小船驰到近前,洪三哈哈一阵大笑:“曹大人,戏演得不错呀。这回你还敢对天发誓说自己是清正廉洁的吗?”曹大人用手指着洪三“你、你”地说不出话来。 

  洪三又一阵大笑:“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个回马吗?是那鸽子泄的密。别人可能以为它是一只观赏鸽,但骗不了我,那鸽子名叫‘雨点鸽’。是世上最好的信鸽之一啊!我派人截获了它,又放了它,这不,在此恭候曹大人。” 

  曹大人愣了半天,然后一头栽倒在船上…… 

  (原载《故事会》2010年6月江西葛国春荐)

[经典回眸]

坠落过程 

吴万夫 

 那天,她从菜市场买完菜回来,走到距离自家楼房的马路那边,突然看见三岁的儿子正爬到没有栏杆的阳台上。 

  那是一幢三层建筑物。按最迅捷的速度计算,从楼下跑到楼上,尚需一段对间,何况她当时还在马路的这一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去抱下儿子。

  她的心猝然悬在嗓子眼儿,紧张得窒息了一般。她清醒地意识到儿子一旦跌下来的最终结果:即使不摔成肉饼,也会摔个头进脑裂!她像一尊泥塑木雕,立在那里痴傻了一般。

  在她看见儿子的同时,儿子也惊喜地发现了她。她下意识地摆摆手,示意儿子赶紧爬下阳台,离开危险地段。

  可是儿子却错误地理解了她手势的意思,作一个拥抱的姿势向她扑来——儿子一脚踩空,跌了下来——

  “儿子——” 

  在那一瞬间,她的一声杜鹃啼血式的尖利呼喊,宛若鹰隼的长喙,扎破了所有人的耳膜;又如一只小鸟,扑打着银白色的翅膀,剑一般划破了城市的晴朗上空。所有的行人和车辆,立时便都像患了一时性的意识丧失症,刀切般的定格在那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人们似乎都看见了她的儿子所处的绝境。有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有人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儿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若一只翻飞的小燕子,倒栽着跟头跌了下来。人们知道那个场面将惨不忍睹,个个都埋下了头。 

  但谁也不会想到,就在他们闭上眼睛的一刹那,却有一道黑色的旋风,从他们眼前呼啸而过,绕过所有的障碍物,穿过一条十几米宽的马路,向她的儿子坠落的地方冲去。

  当人们愣怔过来的时候,发现她正跌坐在地上,三岁的儿子在她的怀里哇哇大哭。

  儿子安然无恙。

  她却脸色惨白。

  好奇的人们纷纷围拢上去,问长问短。有的对她惊叹不已,又有的对她表示怀疑。因为按照距离和坠落速度,她根本不可能赶到并稳稳接住。可是当时的现场。除了她又没有第二个人——不是她,还会是谁呢? 

  当人们再三询问时,她却嘴唇乌紫,汗珠涔涔,蓦然晕厥过去。在众人的积极抢救下,她才苏醒过来。 

  人们坚信,是她救下儿子确定无疑了。 

  多少天来,人们一直对这件事情非常感兴趣,街谈巷议,沸沸扬扬。

  后来,市电视台知道了这件事,决定以《母子情》为题,拍摄一部反映社会伦理教育的片子。

  导演循着人们提供的线索,找上了她的家门。尽管再三央求,却遭到她的满口拒绝。导演又提出给她一笔丰厚的拍摄酬金,她仍是闭口缄默。街道居委会的人也对她进行苦口婆心的劝说,她思忖良久,才没带任何条件地答应下来。

  导演请来了特技设计师,依照她的儿子制作了一具形态逼真的模型。可是在投拍的时候,怎么也达不到预期效果。尽管她拼命冲刺,气喘吁吁,总是距模型坠地的好长时间才能赶到。导演很着急,试拍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后来干脆又找来一名运动员作为她的替身演员。但运动员使尽浑身解数,仍是不遂人意。 

  人们永远没有看见那个真实的坠落过程。

  [赏析] 

  这篇小说,讴歌了亲情所具有的超凡脱俗的伟力。小说的写法很特别:不是叙述现实生活中一件感人的故事,而是为常见的事件设计了一个几乎是不可思议的结果,让人对刻意制造的反逻辑感到惊奇,进而经过仔细思考发出由衷的感慨,最终受到深深的启迪。读者阅读的情趣,也在这种反常态的叙述手法中产生了。 

  三岁儿子不慎坠楼,这在现代都市生活中并不鲜见。结局无非是两个:不幸身亡或有幸被救(邻居相助或恰巧掉在一个特殊的地方)。但小说却偏偏舍去这两种可能,出现了一种意外的结局。在即将发生悲剧、众人惊呆的一刹那间,孩子的母亲如“一道黑色的旋风”“呼啸”着“穿过一条十几米宽的马路”,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儿子,创造了常人常态下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奇迹。小说的结尾特意写她自己“复制”与别人仿做却再也无法重复来说明这件事的特殊性。

  这里,就有一个生活真实和艺术真实的问题。实际上,作者就是有意运用这种超现实来突出母爱的伟大。超现实比如实叙述更能使人震撼!读者阅读文学作品,不一定去追根寻源询问事件是否真有,而是希望获得心灵和情感上的满足。作家屠格涅夫曾写过一只老麻雀,当一只狗要吃它的孩子时,它毅然挡在小麻雀前面,并居然赶走了狗。这篇小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顾建新) 

[国外珍品]

大师的绝技

 [日]石井利彦

 郭瑞璜 

  近来,大师心里特别烦。 

  几位有志青年,投到他的门下,研习魔术,快一年了,却没有学会什么超乎一般艺人的本领,免不了怨言频发,似有离去之意。大师想露几手看家本领,给徒弟们瞧瞧,借此坚定他们学艺的信心。

  机会来了。一位欧洲著名魔术师在附近演出,大师便带着徒弟们前去观摩。魔术师正在表演大变活狮。一头两三米长的雄狮,在众目睽睽之下,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坐在大师周围的弟子们,被这高超的演技折服,热烈鼓掌,大声叫好。大师心里很不是滋味,恨不得立马跳上台去,杀一杀欧洲魔术师的风头。 

  魔术师站在台前,用不熟练的日语说:“下一个节目是匕首刺腹。更惊险,更刺激,不过,需要一位观众配合一下,哪位愿意……” 

  他的话音未落,大师即嗖地站起来,高声说:“我来试试。”魔术师把大师邀上台,用欧洲人特有的夸张动作,拥抱大师,连说“谢谢。谢谢。”

  “那么,节目开始。”魔术师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二十多厘米长,向台下展示一下,然后拿起一个苹果,突刺几下,苹果汁便滴滴答答地流出来,“如诸位所见,这把匕首是纯钢锻造,锋利无比。我要表演的节目是,请这位先生用这柄匕首刺我的腹部。” 

  魔术师把匕首递给大师。自己面向观众,撩开外衣,露出雪白的衬衫,拍了拍,表明腹部没有任何防护,摆出被刺的姿势:“请!” 

  大师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并且向观众示意,匕首货真价实,绝非玩具,接着握紧匕首,用力向魔术师的腹部刺去,霎时,鲜血狂喷,染红了魔术师的衬衣。观众席一阵骚动,有的人闭紧双眼,有的声惊呼,有的女观众掩面抽泣。

  魔术师双手抱住匕首,呻吟着蹲下身去,大师则惊恐地弯腰搀扶他。忽然,魔术师呼地站起来,高举双手,蹦跳了几下,腹部没有匕首,衬衫上也没有血迹,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场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大师再一次接受了魔术师热烈的拥抱。然后,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一个钱包递给身旁的徒弟。 

  第二天,大师把弟子们召集起来,自豪地说:“在众多看客面前,和顶级魔术师联袂表演,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更换衣服,都算不得什么稀奇;从专业魔术师身上,把他的钱包拿到手,神不知,鬼不觉,才是我们这_-行的绝技。”

  杂技艺术的最高境界,在大师眼里。竟然是当扒手,弟子们惊愕得瞠目结舌,之后一个个离他而去。

  (原载《百花园》2010年第4期 河南殷 浩荐) 

摄影展

 [俄罗斯]谢尔盖.安德烈耶夫

王加兴 

  在我们的小城里大伙儿都知道,这个小丫头根本就不信别人的话,尤其对他的话更为不信。 

  她瘦得像干柴似的,有一双细长的腿,一头散乱而蓬松的浓密黑发,一对凶悍的无烟煤似的眼睛。她有一辆与她的性格颇为相似的摩托车:狂野飞轮自不用说,而且不带任何减音器——这是想告知众人:她大驾光临的事实本身是不容置疑的。而她的爱慕者是个身材魁梧、块头肥大、举止笨拙的摄影师,因此显然他不在她的朋友或所谓情人之列。她换情人就像换手套一样简单。 

  “你运气不好。”姑娘用一种完全冷漠的口气告诉他。他们有时会在迪斯科舞厅或保龄球场相遇,他总是随身携带着照相机,而她则与一帮朋友扎成一堆。朋友们跟她一样都是身着黑皮装的飞车党,脑袋上扎着头巾,胡子拉碴的,一副放浪形骸的样子。这些小伙子一个个都扯着大嗓门说话,他们的动作果断有力——一把拉上自己的姑娘,骑着骇人的摩托车,带着叫嚷声消失在夜色之中。安娜——他的安娜也在其中,所有这些不知何时结束的夜间消遣也只是突显出她是难以接近的。

  有时他来到她当班的酒吧,观赏她动作娴熟地招待顾客,他一坐就是整整一个晚上。她干的是侍应生的活儿一中等专科学校毕业后只要依靠父母的帮助,便可找到一份好工作。可她却不屑于这样做。她反复强调,我首先需要的是自我。有一回她用玻璃瓶砸破了一个变态醉汉的脑袋,因为那个家伙试图径直在酒吧里拧她屁股。为了了结此事,父母亲给酒吧老板付了—大笔钱,这场风波总算平息了,但却惹来不少风言风语。安娜当班时就跟平时一样,穿的是超短裙,她捧着托盘来回穿梭,动作犹如马戏团的滑稽小丑那样娴熟自如,她勾起了所有男人——也包括我们这伙人——完全合乎自然的欲望。但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没有哪个顾客再敢用手去碰她了,生怕自己的脑袋也遭到同样的命运。 

  摄影师名叫亚历山大,用特写镜头拍摄人物肖像是他真正热爱的工作。他创办了自己的摄影工作室,其目的就是为了制作高水准的摄影代表作。顺便提一句,他的收入相当不错,所以很快就正式雇用了三名助手,扩大了定制服务的网络,逐渐成了此类影集的首席制作人。当然,起初他是我们整个片区的主要制作人。不过,当他完成了一系列大订单一即给某些歌舞明星拍摄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并采购了数码设备之后,大家便开始明白,他已跻身于大师的行列。也许,出于对我们这座城市的极度热爱,我有些夸大其词,不过,我们所见过的那些照片确实棒极了。 

  但就他的个性而言,大家只知道他是个懒懒散散的慢性子,因为即便他交上了桃花运,其结局也似乎早已注定。后来人们才逐渐弄清了其中的缘由:他心里只有安娜,因此其他所有的女孩几乎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只是偶有例外。 

  然而,安娜甚至都不想让他靠近自己。“就这个家伙?!”当有人向她讲起有关爱慕她的那位摄影师的某个新闻时,她这样说道。从她说话的口气中,我们对一切都已心知肚明。

  有一天。出了一档滑稽有趣的事情。安娜带了一名新的男友来到一家酒吧,我们的主人公也在那里出现了一他一反常态,没有带任何相机(而平时却总是挂在胸前的)。亚历山大情绪明显不佳(通常则是一副温厚和善的样子)。那天他制作的作品没有达到某位知名演员想要的效果,而这位演员的所有艺术肖像照都应该与过去时代的那些伟大演员的肖像一起争奇斗艳。由于事情没有任何进展,亚历山大就喝了两杯闷酒——突然他听到那个男友对安娜说了句不雅的粗话。在飞车党圈内,这样的字眼可能是被普遍接受的,但亚历山大却认为,他的耳朵受到了严重伤害,他不允许有人当着安娜的面使用诸如此类的粗言秽语。亚历山大将一身皮装打扮、并缀满银扣环的小伙子一把拎了起来,扛到肩膀上,走出酒吧,来到空气清新的户外。就凭他的块头儿,这也不费什么力气。亚历山大把这个可怜的家伙远远地摔到灌木丛里,想必摔得他再也不想回来了。

  摄影师又折了回来,安娜便对他破口大骂起来。相形之下,她男友的粗话简直就是小儿科。我们坐在酒吧大厅里的这些人都中断交淡,面面相觑:类似的词语搭配绝无仅有,闻所未闻。安娜遣词造句的本领完全可以与她那高超的驾驶特技相媲美,倘若可以对下流话作出如此评价的话。

  亚历山大仔细听她说完这一切,接着当着众人的面,从柜台上抓起一块小蛋糕,二话没说,按住安娜的肩膀,就把蛋糕塞进了她的嘴里——她只有瞪着眼睛赶紧吞下去的份儿。然后,他动作潇洒地把钱往柜台上一拍,便走了出去,依然一声不吭。说真的,在场所有的人都禁不住一起鼓起掌来。安娜吐出残余的蛋糕,像泼妇似的飞快地追了出去——但亚历山大已扬长而去。 

  他消失了将近一个星期,又过了两天我们才遇见了他——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挽着安娜的手臂!而我们的这名悍妇已是一副淑女的模样,甚至就连她的发型也不是直立式的了,而质地尚好的针织连衣裙让她彻底变了样——她俨然像个淑女。

  他们神采飞扬地走在大街上,一路上毕恭毕敬地左鞠右躬。亚历山大穿着西服,打着领带——上面别有铂金领带夹,安娜的手指上则佩戴着一枚镶有一小块钻石的戒指。大家这才明白过来,他们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后来我们了解到了事情的玄妙之处。当安娜活像一只竖起毛的猫,从酒吧里飞快地冲出去追赶亚历山大的时候,他已经在赶往工作室的路上了,其实那也是他的住处。她没有任何迟疑,飞身跨上摩托,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绝尘而去。她比他早到了一步——至少那门不是她推开的,就是她一脚踹开的。还从未有人这样对待过她…… 

  她怒气冲冲地闯进他的避身之所——也可以说,是他的创作实验室,看到了下面的情景。

  墙上,架子上,地上(差不多就连天花板上)——到处都挂着、放着、贴着她的各种大幅肖像。这一幅:她手捧托盘,微笑着为客人点菜;那一幅:她正在狂飙摩托车,因此周围所有的景物都化为动感的模糊背景,只有她那张全神贯注的脸上被瞬息间的闪光灯所照亮。此外还有:她在和某人接吻,或在吃东西,或下班后在更换衣服……简单说来,她所有的生活在这些照片上都得到了展示——不过,作者,是带着深深的爱意和充分的理解来加以表现的,一个真实的安娜尽显无遗。她就这样在工作室的停下脚步,稍微定了定神,便开始仔细观看所有这些预展作品。 

  亚历山大站在对面——工作室的另一头,等着她。她走了一圈,来到他跟前,只说了三个字:

  “请原谅。” 

  他拥抱了她,从此两人就再也没有分开。 

  我后来在一次摄影展上见到,了这些照片。当时有一家电影院在回廊上布置展览,所以在影片开映前人们可以尽情欣赏一下肖像艺术。坦率地说,只要看上几眼,你就会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倒不是因为使用了什么特别的拍摄技巧,而是你仿佛觉得自己对相片所塑造的人物十分了解,知道他的所有习惯和弱点,其中也包括个性十足、人称“火药桶”的安娜。看到这一切你甚至都想哭泣。尤其是当你回想起,多亏了这些照片安娜和亚历山大才得以花好月圆。 

  我和同伴们看完展览,便去了安娜以前工作过的那家酒吧,一道回忆起过去的时光。虽说她和亚历山大搬走差不多有一年的光景了——他们迁到离莫斯科更近一点的地方去了,可我们感觉这段往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似的。 

  喝完了第一杯酒,我们大伙儿心里开始明白,即便在这最不甜美的生活中,也还是有盼头的。接着我们喝了第二杯——“敬自己一杯。”在我还能想起来的那天晚上的所有祝酒词中,我觉得,这一句说得最好。

  (原载《译林》2010年第2期河南司志政荐)

[读者之声]

来信选登 

 周末的一天,我刚进家门,妻子就一脸神秘地告诉我,隔壁搬来了一家新邻居。晚上,我们拜访了他们。邻居一家受宠若惊,第二天他们赶紧回访。这家邻居男主人姓许,四十多岁,以前在乡下跑汽车出租,他妻子很有修养。给他们泡茶,又在茶几上摆了水果、糖果。我准备将茶几上的杂志拿开。老许看见其中有《微刊》使说:“哈,您也喜欢《微刊》呀?”我妻子接过话说:“他呀,可是它十多年的忠实读者,年年订阅。”老许妻子笑着说:“俺家老许也是《微刊》迷,每次出车回来都带有它。” 

  从那以后,每当新一期的《微刊》一到,老许和他妻子准会来,我们泡上一大壶茶,天南地北地聊起来。每每谈起《微刊》,大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老许说,初读有些报刊时很兴奋,可是时间一长,感觉这些报刊就像油条一样,吃不下了还是饿。而看到《微刊》,一股亲切、清新之情油然而生,它不仅是当代微型小说的窗口,也是认识大干世界的窗口。我说,《微刊》在选稿编稿、标题制作、版式安排、图片选用等方面都颇有特色,颇具匠心。如2010年第15期的《抬头看见满天星》、《亲情在前,幸福在后》,这些作品开启读者心灵,让人感动又留有回味的余香。

  我那在金融部门上班的妻子也有板有眼地评价道:关键是《微刊》定位很准,确立“以读者为中心”的办刊理念,积极调动读者的参与意识,使刊物办得生动活泼,富有朝气。

  润物无声。通过《微刊》,使我们从邻居变成了很亲很近的“亲戚”。同时,我们真诚祝愿《微刊》越办越红火,走进千家万户。

  465200河南固始县地方税务局 李永海 

   

  自从与贵刊第一次接触,我就感到贵刊与众不同的吸引力、影响力、感染力和亲和力。随着阅读时间的推移,贵刊为我取之、用之、爱之而成为我情感的依恋。首先“取之”。我迫不及待地等待贵刊的到来,甚至放下手头工作,忘了吃饭,一拿到手,便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先看标题,接着一篇一篇看,有的文章看几遍,直到满意为止。其次“用之”。我把看到的知识,收集起来运用到日常的教学中去,使之发挥更大的作用。并向老师和同学们介绍推广,他们听了我的介绍和宣传后,都称赞《微刊》确实办得很好!最后“爱之”。本人平时博览报纸杂志,尤其是小说散文类刊物,比较鉴别后,本人始终认为贵刊在同类刊物中独占鳌头,读了贵刊每期刊登的文章,眼界更开阔,视野更拓宽!愿《微刊》年新,月新,期期新! 

  安徽黄山市屯溪延安路22号A幢一单元403室 张娜颖 

  《微刊》与我们走得越来越近,成为朝夕相处的良师益友。

  《微刊》具有启发性、指导性、实用性。 

  我的爱人是小学语文教师,非常喜欢《微刊》。特别是“校园春秋”这一栏目,对她的帮助特别大,她指导学生参加区、市、县作文竞赛多次获奖,教学成绩在全县同年级名列前茅。

  今年,我女儿大学毕业,7月份参加县特岗教师招聘,成绩优异,竞聘成功。女儿说:“成功的背后,我首先要感谢《微刊》,《微刊》‘职场商场’一栏的文章启发了我,帮助了我,她引领我走向竟聘成功之路!”

  广西柳州鹿寨县教育局 林瑞明 

文档

微型小说选刊2010年第21期

《微型小说选刊》2010年第21期[爱海泛舟]倾斜65度的阳光孙道荣回头,前面大楼的影子,已经笼罩了这幢老式居民楼,但我却隐约看见,另一束阳光,一直照射着它,温暖,明亮,持久。阳光穿过云层,越过前面大楼的楼顶,闯进了我们的办公室。天气终于放晴了,连续阴雨了十来天,拧一把,每个-人的心都能拧出一大盆水来。他急匆匆走到我身边,向我请假,回家去一趟。我看看时间,下午两点一刻。每次,只要天气晴朗,他都会大体在这个时间,请上半个小时假,回家转转。我对他的家庭情况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和奶奶生活在一起。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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