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教师职业认同的社会学研究

谭日辉

（1.中国人民大学 社会学系，北京 100872；2.长沙师范学校 科研处，湖南 长沙 410100）

摘  要：职业认同程度是决定一个人职业发展成败的重要指标。社会学视野下的职业认同主要是指角色认同。幼儿教师由于经济地位、社会声望偏低导致角色失调、角色冲突，甚至出现行为偏差。因此，要增强幼儿教师的职业认同感，就必须切实提高幼儿教师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声望。

关键词：幼儿教师；职业认同；经济地位；社会声望

中图分类号：G45          文献标志码：A

在西方，“认同”概念最早由威廉·詹姆斯和弗洛伊德提出。詹姆斯曾用“性格”一词表示他的认同感受：“一个人的性格特征可以在精神或道德态度上看出，当这种情形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会感到自己充满生机和活力。这一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声音在说，这才是真正的自我。”弗洛伊德把认同看做“是一个心理过程，是个人向另一个人或团体的价值、规范与面貌去模仿、内化并形成自己的行为模式的过程，认同是个体与他人有情感联系的原初形式。”心理学家米勒认为认同感是一种社会心理稳定感，具有群体性即社群性，“认同的本质不但是‘心理’的，它也包含‘群体’的概念，是一项‘自我的延伸，是将自我视为一个群体的一部分’。这是认同的核心。”[1]而从社会学的视野来看，社会学的认同理论研究主要集中在角色认同(role identity)，是一种对参照群体的一种社会认知而内化为自己行动的社会过程。认同是教师在社会生活中对自己所从事的职业的内在接纳。一个形成了职业认同的教师能成功扮演教师的角色，将他个人的全方面的力量都调动到教书育人所扮演的角色中来，感受工作带给他的成就感、满足感以及幸福感。反之，缺少职业认同，教师在工作中就会出现角色失调、角色冲突，甚至产生行为偏差。

幼儿教师的职业认同是指幼儿教师对自己所从事的幼教事业存在主观上的内在接纳，从而自觉服务于幼教行业的一种精神状态。众所周知，学前教育的健康发展离不开一支对幼教事业具有高度认同感的教师队伍，但目前由于幼教行业在社会上的经济地位、社会声望不高，导致相当部分幼儿教师，特别是刚参加工作的年轻教师对幼教行业认同程度低，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幼教行业的健康发展。基于此，笔者秉承社会学的“反思性批判精神”，本着“增促社会进步，减缩社会代价”[2]的社会学深层理念，拟从当前幼教行业的经济地位、社会声望对幼儿教师职业角色扮演的影响入手，研究幼儿教师的职业认同，为教育决策提供些许参考。

一、当前幼儿教师职业认同存在的问题

陈桂生教授曾提出要“到中小学去研究教育”[3]的理念。对当前幼儿教师职业认同的研究，也必须到幼儿园、到幼儿教师中去研究他们对幼教行业的认同，了解他们对自身角色扮演的看法。早在2004年，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院梁慧娟、冯晓霞等就对北京市50所不同幼儿园的447名教师进行了问卷调查，结果显示：48.4%的受试表示不时有离职的念头；26.9%的受试后悔当初选择了幼儿教师这一职业；部分人甚至表示，只要能找到一份待遇还可以的工作就想改行。[4]同年，浙江省宁波市教育工会也在全市范围内对“乡镇中心幼儿教师权益状况”进行了一次调查，结果显示：736名教师中，在一所幼儿园连续工作5年以上的有41.09%。其中，公办幼儿园教师连续在一所幼儿园工作1年及以内、1至2年、2至5年、5年以上的分别为2.9%，4.3%，19.3%，73.5%，集体办幼儿园教师分别为15.6%，12.2%，23.6%，48.6%，民办幼儿园教师分别为21.7%，15.1%, 31.1%，32.1%。[5]2009年7月，一名刚工作一年的网名为“稻草人”的幼儿教师在网络上发了一个帖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绝不再做幼儿老师！》，在论坛上引起极大关注，仅仅半个月的时间点击数达6828，208个跟帖留言。[6]所有这些都说明，幼儿教师在角色扮演中出现了比较严重的角色失调、角色混乱等现象。

笔者2007年9-10月，曾到河南、河北、浙江、天津等地调研，访谈了部分幼儿教师，发现在幼儿园工作5年以上的教师对幼教事业有着一种深深的责任感，角色满意度高，但对幼儿教师这一角色的经济地位、社会声望明显不满足。访谈对象大都是省、市示范性幼儿园的骨干教师与年轻教师。但在与年轻教师，特别是工作1-2年的年轻教师交谈时，她们普遍感到压力大、工作任务重，待遇低、既没有经济地位，也没有社会声望，有离职的念头。她们普遍认为，幼儿教师是长时间与孩子密切打交道的人,最容易出现职业倦怠问题。[7]

所有这些都表明，幼儿教师特别是年轻教师的职业认同感比较低，对自身扮演的角色不满意。那么是什么因素影响了幼儿教师的职业认同呢？笔者认为，从社会分层的标准来看，导致幼儿教师角色扮演出现角色失调、角色矛盾的，最根本的两条是幼儿教师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声望在整个职业体系中处于较低位置。

1.经济地位低影响了幼儿教师的职业认同。目前，幼儿老师普遍感到收入太低，压力太大，而幼儿家长又觉得幼儿园收费太高。据如皋市统计局统计，2003年如皋市城镇以上集体企业职工的平均年工资是23486元，幼儿教师远远低于这个水平。同时，68.7%的集体办幼儿教师和77.4%的民办幼儿教师每年只领取10个月工资，与《教师法》规定的教师享受“寒暑假带薪休假”相违。普通私立幼儿园教师社会保障水平低，参加养老保险的比例仅为70.6%，参加医疗保险的比例仅为52.9%。其中民办幼儿教师参加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的比例分别仅为40%和30%，有53.3%的民办幼儿教师没有任何社会保障。[8]

但另一方面，幼儿园的收费并不低，如长沙市经济适用房新星小区的一家“高档”幼儿园：日托年19200元，全托年21600元。每月1600元日托收费，其中食宿费只包括早餐、中餐，孩子如果要在幼儿园吃晚餐，每个月还得交480元。此外，还根据幼儿的兴趣设置了钢琴、旱冰等特长班，采取自愿原则，额外收取费用。在长沙，多数幼儿园收费在1万元以上，最高的一家年收费达2.9万元，且还有其他收费。[9]

由此可见，一边是幼儿教师薪水微薄，缺乏完善的社会保障，一边是高价幼儿园的收费引起社会非议，结果导致幼儿老师出现角色矛盾。大量研究表明，工作任务繁重，完成任务的时间太紧，班额过大，文案工作过多，形成“角色超载”现象，而“角色超载”的同时，却是经济地位的不相称。

2.社会声望低影响了幼儿教师的职业认同。社会上很多人都认为幼儿教师职业地位低，是社会的“小角色”：“幼儿教师就是阿姨，就是高级保姆，一天到晚就是哄哄孩子，没啥本事。”甚至有个别青年教师谈恋爱时，对方听说是幼儿教师就摇头，认为这种职业要喂孩子吃饭、帮孩子擦屁股、哄孩子睡觉，太烦琐了，没有水平。这就导致相当部分年轻骨干教师放弃原本的专业，跳槽到其他行业。

笔者在与幼儿教师访谈时，得知比较典型的观点有：“很多人都觉得我们很轻松，整天和小朋友唱歌跳舞什么的，很大一部分人不能理解我们”；“大多数人认为我们的工作是辛苦的。社会声望么，在重视学前教育的地区应该还可以，在不太重视的地区就不好说了”；“真正理解的人较少，要视幼儿园的环境和家长的素质而决定，通常素质较高的家长，相对会比较重视！”目前，社会上普遍认为，幼儿教师的专业化水平不高，从业人员的素质普遍不需要太强的专业化训练就足以胜任，这是导致幼儿教师这一角色社会声望不高的重要原因。

二、提高幼儿教师职业认同感的策略

（一）切实提高幼儿教师的经济地位

尽管几乎我们所有的人都愿意拥有财富和收入，但总是有一些人比其他人获得的多。在市场体系中，权力和声望主要是通过挣钱这条途径获得的，那么那些最具挣钱能力的人往往就得到最高的社会声望。而幼儿教师由于特殊的职业环境，挣钱能力是比较低的。因此，要提高幼儿教师的经济地位，最根本的就是把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系列，由国家财政保障幼儿教师经济地位不处于弱势地位。这是因为：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下，衡量一个人的经济地位最重要的指标是个人收入，而个人收入取决于个人所在的行业或单位。在众多行业中，幼教行业处于弱势地位。处于弱势地位的幼教行业自然在整个行业系统的经济分配中，缺少话语权。在这种情况下，公办幼儿园的待遇尚有保证，但相比其他行业收入明显偏低，调查发现，大多数幼儿教师的参照群体是小学老师，言谈中不乏羡慕之意：“小学老师不存在收入低的问题”，“现在小学老师大都有车”。据宋广文、魏淑华的研究，工资满意度越高,教师的职业认同程度越高。[10] 目前，由于“幼儿教育社会化”的发展，客观上存在公办幼儿园、私立幼儿园教师福利苦乐不均的现象：一方面，幼儿教育收费越来越高，在“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理念的影响下，家长的“从众行为”加重了经济负担；另一方面，幼儿教师经济地位的式微严重影响了她们的职业认同，进而影响了她们的生活幸福感。

目前，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由国家承担幼儿教育的呼声越来越高；同时，一些地区民营资本渗透进学前教育领域，民营化趋势日渐明显。公办还是民办？争议颇多。笔者认为，要从根本上改观幼教行业整体上的弱经济地位，最根本的就是把幼儿教育纳入义务教务系列，由国家财政予以保障。

（二）切实提高幼儿教师的社会声望

社会声望是指一个人从别人那里获得的良好评价与社会承认，以多种形式出现：公众的接受与名誉、尊重与钦佩、荣誉与敬意等。特别善良、慷慨、勇敢、有创造性或者聪明的人通常得到声望的回报。金钱可以买到声望，权力可以控制它。[11]笔者认为，要提高幼儿教师的社会声望，需采取以下措施：

1.真抓实干，切实提高幼儿教师队伍的专业化水平。中国教育学会会长顾明远指出：社会职业有一条铁的规律，即只有专业化才有社会声望，才能受到社会的尊重。如果一种职业是人人可以胜任的，则在社会上是没有地位的。要改变社会对幼教行业固有的看法，不能必毕其功于一役，应有长远的战略，最为根本的一点就是加强幼儿教师的专业化程度，当前最紧迫的就是提升幼师生的专业化水准和学历水准。

2.切实提高高校幼师生的待遇。目前，教育部为了吸引优秀生源报考师范类院校，在教育部直属的高校中对师范类学生免除学杂费，并补贴生活费。这一应该在幼儿师范学校推行，通过行为提高幼师生的社会声望。

3.教育职能部门严把幼师行业入门关，提高从事幼教行业的门槛。门槛的高低是决定社会声望的重要指标，可参照国家公务员录用标准或企事业单位进人标准进行考核并向全社会公开。

总之，要提高幼儿教师的职业认同感，也就是提高幼儿教师的角色认同，需要全社会共同努力，但最根本的是要提高幼儿教师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声望。

参考文献：

[1]梁丽萍.中国人的宗教心理[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12.

[2]郑杭生.减缩代价与增促进步——社会学及其深层理念[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1.

[3]陈桂生.到中小学去研究教育[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1.

[4]梁慧娟，冯晓霞.北京市幼儿教师职业倦怠的状况及成因研究[J].学前教育研究，2004（5）．

[5]周永明，尹晓军，卢玉哲.关于乡镇中心幼儿教师权益调查及对策[J].浙江教工，2005 （2）.

[6]幼儿教师如何获得职业幸福感？[EB/OL].（2009-03-09）[2009-07-10].http://bbs.sdchild.com/dispbbs.asp?boardid=32&Id=75469.

[7]陈铮.突显教师主体地位,调整幼儿园管理思路——也谈为幼儿教师“减负”[J].学前教育研究，2007（6）．

[8]姚锦凤. 关于我市幼儿教师流失现象的社会学分析[J].教育广角，2007（11）.

[9]谁在推高幼儿教育收费——来自湖南长沙的调查[EB/OL]. （2008-08-28）[2009-07-10].http://www.hnedu.cn/web/0/200808/30082551250,html.

[10]宋广文，魏淑华.影响教师职业认同的相关因素分析[J].心理发展与教育，2006（1）．

[11]（美）戴维·波普诺.社会学（第十版）[M].李强，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242.

On Kindergarten Teachers’ Professional Recogni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ology

TAN Ri-hui

(Changsha Normal College, Changsha 410100;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China)

Abstract: The degree of professional recognition is an important indicator determining a person's career development. The professional recognition from the sociology perspective mainly refers to the role recognition. Low economic status and low social prestige will lead kindergarten teachers to the role disorders, role conflict, or even improper behavior. Therefore, the economic status of kindergarten teachers and social prestige must be effectively improved to enhance their professional recognition.

Key words: kindergarten teachers; professional recognition; economic status; social prestige

收稿日期：2009-09-02

作者简介：谭日辉（1973—），男，湖南隆回人，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系在读博士研究生，长沙师范学校科研处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