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_不大VP_结构

应学凤

(杭州电子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杭州　310018)

　　摘　要:“不大VP”有两种结构,能进入这两种结构的几乎都是褒义、中性形容词或动词。“不大”是否已经虚

化成词在学界还存在争议。根据对“不大VP”不同的结构进行分析,发现S

1中的“不大”已经固化,S

3

中的“不大”

已经词汇化。还通过与“不太/很VP”的比较、“不大”的韵律特点和对它的功能和意义分析,论证S

3

中的“不大”已经词汇化。

　　关键词:现代汉语;不大VP;固化;词汇化;“不大”

　　中图分类号:H109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448(2008)01-0156-05

　　《汉语学习》2001年第5期与2003年第5期分别刊发了施发笔的《“不大”是个词》[1]和童盛强的《“不大”是词吗?》[2]两篇文章,讨论“不大”是否成词。施先生举了三个例子:

(1)1902年春,列宁从德国移居英国伦敦,他又感到自己的英语口语学得不到家,说的是式的英语,英国人说话,他也听不大懂。(于根元等《语言的故事》第319页)

(2)那自然是无足怪的,的确不大好听。(鲁迅《华盖集续编・送灶日漫笔》)

(3)有很多单音形容词和名词的组合是不大能在中间加de的,例如“大雪/小雨……”(吕叔湘《汉语语文集》第497页)

他主要的依据是:这种“不大VP”均不能析为“不+大VP”(本文所指的VP是广义的,包括动词、形容词及动词词组和形容词词组。“不大”是词还是短语,要看“大”是形容词还是副词。“大”为形容词的“不大”是短语,“大”是副词的“不大”才是词。本文讨论的是后面这种“不大”),因为“大VP”不能成结构体,内在凝固性相当强;而且“意思具有整体认读性”。童盛强认为如果“不大”是词,那么像“不怎么”“不太”“不很”“挺不”等等也应看成是词,这样就扩大了词的范围。因此,不赞成“不大”是词。赵元任[3]、朱德熙[4]把“不大”列为程度副词,张谊生不但认为“不大”是程度副词,他还把“不太”、“不很”也列为程度副词[5](当然,“不太、不很”是不是词值得讨论)。《现代汉语副词分类实用词典》把表示程度浅的“不大”看作程度副词,把表示不经常的“不大”看作时间副词[6]。但他们都没有论证为什么“不大”就是副词。本文从“不大VP”几种不同的结构入手,认为不同结构中的“不大”的虚化情况不同,应区别对待。

　　一　“不大VP”的结构特点

从形式上看,“不大VP”结构可以分为两类:一是在“不VP”中插入了“大”,二是“不大”作为一个整体修饰“VP”。前者“不”和“VP”结合的更加紧密,后者“不”和“大”结合的更加紧密。

1.两种“不大VP”结构

李宇明在《形容词否定的不平行》中也涉及“不大A”的讨论[7]。他通过对“不大聪明”的分析指出,“不大聪明”就是在“不聪明”中嵌入“大”。周小兵对“不太A”的分析对讨论“不大VP”有启发性[8]。他根据格式意义的不同把“不太A”分化为两种结构,即:左分枝结构S

1

:不太/A和右分枝结

构S

2

:不/太A。S1由“不A”扩展而来,S2由“太A”

第39卷第1期2008年1月　　　　　　

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NANCHANG UN I V ERSI TY

Vol.39No.1

Jan.2008

收稿日期:2007-01-03　　修回日期:2007-05-28

作者简介:应学凤(1979-),男,江西南昌人,助教,从事语言类型学、对外汉语教学和语言应用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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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1・第1期　　　　　　应学凤:现代汉语“不大VP ”结构

虽然说“”结构中的形容词和动词一般都是褒义词或中性词,但也有例外。有些贬义形容词还是能进入“不大A”的,如:

(12)可是拿狗来比猫,可又变成个不大可怕的东西了。(梁遇春《猫狗》)

(13)我这个人不大悲观,从不吃什么补药,只是坚持不懈地进行体育锻炼。(李霞《新郎陈述笑谈黄昏恋》)

(14)你们都不大蠢,甚至还有点聪明,为什么语文学不好?(谢觉哉《写给子女的家信》)

这种例外很少,这很有可能是“不太A”结构类推的结果或是一种误用。为了证实我们的想法,我们在北京大学CCL语料库(网络版)、《人民日报》报系检索系统(包括《人民日报》、《人民日报》海外版、华东版、华南版在内的18种报刊)和百度的新闻(这些新闻一般都是编辑、记者写的)检索了10个比较常见的贬义词(见表2)。

上面的用例对比很明显,“不大”的后面不能接贬义词,出现的例外可能是误用。

各格式的“VP”对词语有一定的选择性,张谊生

表2　“不太A”与“不大A”中“A”的不同

检索

例字

北京大学CC L

语料库

人民日报报系

检索系统

百度中的

新闻用例

不太不大不太不大不太不大坏1101507401

脏20702470

乱1020230

笨4010680

傻102090

难看20201300

难受2040600

悲观11202041

自私100050

困难701308391

　　检索时间:2006-05-25中午2点左右。

指出:“程度副词所能修饰的动宾短语,一般都表示抽象的意义”,如果是表示具体义的,那么它一定要获得一定的性状义[11]。他提出了受程度副词修饰的动词的6条语义原则:倾向性原则、模糊量原则、抽象度原则、生命度原则、相适度原则和情感度原则。“不大VP”、“不太VP”与“不很VP”相同的格式对词语的要求类似。

能进入S

3

的V一般是中性的,大多是一些意愿、感觉动词,如:“愿意、看、见、听、想”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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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5

1

・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8年　

“发生”也常出现。一般来说,“不大”所修饰动词不

能是光杆的,不能“不大看”、“不能见”等,一般要说成“不大有钱”等。“这种事情不大发生”虽然能说,但其实是“不大发生这件事”中的“这件事”的挪位。这些动词常以动补短语的可能式形式出现。如:“不大写得出”、“不大卖得动”、“不大看得见”等。V得/不C式动补短语“表示一种可能义,因此具有性状义,可以受程度副词修饰”[11]。如果“得”后面是单音节动词,这些“不大”都可置于“得”的后面,动词前面,意思不变。但如果“得”后面紧接的是双音节或两个音节以上的动词时,“不大”后移就会受到一定。如果是以情态补语形式出现的话,也不能后移,如:“不大插得上手”、“不大见得人”。林焘从韵律角度分析,认为“写不大好”、“搬不太动”、“看不很清楚”里的“不大”、“不太”、“不很”也应看成一个单位。他提出三点理由:第一,在不用可能补语的形式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只能说“不大能写好”、“不太能搬动”、“不很能看清楚”,不能说成“不能写大好”、“不能搬太动”。“不能看很清楚”可以说,但实际上这是程度补语“不能看得很清楚”的省略。第二,如果我们用“得”只替换“不”,或者不成话,或者变成程度补语。只有用“得”替换“不大、不太、不很”时才保持它原来的可能性。第三,“不大、不太、不很”在这种句子里结合得非常紧密,除了“大、太、很”以外,很少能换上其他的词[12]。虽然靠这三条理由,要证明“‘不大’、‘不太’、‘不很’也应看成一个单位”似乎有点困难,但却部分说明了S

3

的V的特点。

　　三　“不大”的词汇化特征

“不大”与“不太、不很”性质的不同可以用词与短语辨别标准来验证。董秀芳为了辨识“不+动/形”是词还是短语,特别补充了一条标准:“如果存在一个与‘不+动/形’意义上相对应的‘动/形’肯

定形式,我们就认为‘不+动/形’是短语。”[13]S

1

和S2结构中的“不太、不很”的“不”和“太、很”之间的句法关系明显,并且在语言中存在与之对应的肯定

形式“太、很”。S

3

的“不太、不很”虽然也没有与之对应的肯定形式“太、很”,但这一类结构的例子非常少,说明语法化还在进行,因此,从总体上看,“不太、不很”还不是词,只是短语。

(6’)3我一般太注意男人。

(7’)3祥子晓得这辆车的历史,很喜欢要它,车多了去啦……

而“不”与“大”之间原有的句法关系变得模糊,

并且没有了与之相对应的肯定形式:“大”在语义上不能作为词“不大”的对立面。

(2’)3那自然是无足怪的,的确大好听。

例(5)去了“不”后虽然还能说,但意思并不是原句的肯定表达。

(5’)平常是大有人去的。

董秀芳还指出:“‘不致、不乏、不惮、不实、不逊、不恤、不仁、不休、不宜、不遑、不符’它们之所以在现代汉语中成词,主要是因为‘不’后的中心词在现代汉语中不能单独使用了,已由自由成分变成了粘着成分,因而‘不+X’就没有了与之直接对立的肯定形式‘X’,变成了一个不再能做内部句法分析的词汇单位。”[13]“不大”与“不致、不乏”等类似,也不再能做内部句法分析。

“不大”的词汇化主要有以下三大特征:

1.结构特征

在上文我们分析了“不大VP”的两种结构,并把它与“不太(很)VP”进行了对比。通过对比我们发现,总体上,“不大VP”虚化程度最高。一个重要的标志就是S

大3

结构的大量出现。在S

大3

中,“不大”结构具有很强的内部凝固性、整体认读性,只能看成一个整体修饰后面的动词。“不太(很)VP”几

乎还没有在S

3

格式,只有少数几个看似S

3

格式的用例。三种格式虚化程度也不同,它们形成了一个

语法化斜坡(cline):S

3

>S1>S2。从右到左,虚化程

度逐步提高。格式S

1

虚化程度高于S

2

。格式S

1

的“不大”已经固化,具有一定的词特征。施发笔所举

的三个例子就是属于格式S

1

[1]。正是由于这类结构中的“不大”像词又不完全具有词的特征,所以,童盛强才会提出反对意见。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

的看法都有一定的道理。但就总体来说,尤其是S

3

格式中的“不大”来说,它应该是个词。

2.韵律特征

周小兵指出:“太、大、很”在肯定式中都重读,在“不”后面都轻读,起弱化否定程度的作用[8]。不过,在“不”前再添上“并”后,情况有些变化。“不太(很)”前面加上副词“并”后,“并不”结合的较紧密,“太、很”要重读。而“不大”前面加上副词“并”后,“不大”还是比“并不”结合得紧密,“大”不会重

读。下面我们以S

1

为例,如:

(2’’)那自然是无足怪的,的确并不大好听。

(6’’)我一般并不太注意男人。

(7’’)祥子晓得这辆车的历史,并不很喜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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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5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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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期　　　　　　应学凤:现代汉语“不大VP”结构

它,车多了去啦,……

从表1中还可以看出:“不太、不很”中间一般能插入“是”,而“不大”不能。这也说明“不大”的虚化程度高于“不太、不很”。

3.意义和功能特征从意义上看,“不大”的意义很明确,主要义项有两个:一是表示程度浅,二是表示不经常、时间短、频度低。《现代汉语八百词》指出:“不大+动/形”表示程度浅,“大”等于“很”或“太”,而“不大+动”表示不经常。他没有指出怎么判断“不大+动”是

表示程度浅还是不经常[14]

。但从他所举的例句可以看出,如果“VP ”是具体行为义动词,则表示频率义。如果是抽象义“VP ”,则表示程度义。所以,我们可以根据其修饰的“VP ”来判断“不大VP ”是表示程度不高还是频率不高的方法。这种方法是张谊生用来判别不太(很)VP 的,我们发现这种方法同样可以用来判别不大VP 。

从功能上来看,“不大”具备了汉语副词基本的语法特征。“不大”主要是用在“VP ”前充当状语。“不大”虽然也能用在少部分时间名词前,表示时间短,用作时间副词。如:“不大功夫”、“不大一会儿”。但是,“功夫”等一般不会出现在主宾位置上。跟一般的副词一样,“不大”不能单独作谓语,不能重叠使用。

可见,两种结构中的“不大”性质不同。S 1中的“不大”已经固化,S 3中的“不大”已经词汇化。S 3中的“不大”不管从形式上,还是意义和功能上看,

“不大”都应该看作副词。参考文献:

[1]施发笔.“不大”是个词[J ].汉语学习,2001(5):40.[2]童盛强.“不大”是词吗?[J ].汉语学习,2003(5):52.[3]赵元任.汉语口语语法[M ].吕叔湘,译1北京:商务印书

馆,1979:348.

[4]朱德熙.语法讲义[M ].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196.[5]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研究[M ].上海:学林出版社,

2000:7.

[6]姜汇川.现代汉语副词分类实用词典[K ].北京:对外贸

易教育出版社,19:28.

[7]李宇明.形容词否定的不平行性[J ].汉语学习,1998

(3):1-5.

[8]周小兵.试析“不太A ”[G ]//语法研究和探索(六)1北

京:语文出版社,1992:230-238.

[9]戴耀晶.汉语否定句的语义确定性[J ].世界汉语教学,

2004(1):20-27.

[10]储泽祥,曹跃香.固化的“用来”及其相关的句法格式

[J ].世界汉语教学,2005(2):22-30.

[11]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探索[M ].上海:学林出版社,

2004:19-68.

[12]林焘.语音探索集稿[G ].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

1990:9.

[13]董秀芳.“不”与所修饰的中心词的粘合现象[J ].当代

语言学,2003(1):16-28+97.

[14]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M ].增订本1北京:商务印书

馆,1999:140.

An Ana lysis on the “B u D a VP ”Structure

YING Xue -fe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Hangzhou University of Electr onic Technol ogy,Hangzhou 310018,China )

Abstract:The “B u D a VP ”has t w o types which are commendat ory or neutral ter m s .It has a dis pute whether

“B u D a ”is a word .This paper points out that “B u D a ”in S 1structure is a hard -wired structure and “B u D a ”in S 3structure is a word according t o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B u D a VP ”structure .W e have de monstrate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lexicalizati on of “bu da ”in S 3structure by comparing it with the “B u Ta i/Hen VP ”structure,an 2alyzing its rhyth m and functi on and meanings .

Key words:Modern Chinese;the “B u D a VP ”;hard -wired;lexicalizati on;“B u D a ”

(责任编辑　周声柱)

・061・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