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马克思世界历史范畴的含义
关于马克思世界历史形成的前提条件及其内涵的界定,学术界大都是从马克思原著中搜寻不同的史料,根据自己的理解而做出的。其主要的界定有一下几种:
第一种观点认为,马克思的世界历史不是通常的历史学意义上的世界史,即整个人类历史,而是指各民族和国家进入全面相互影响、相互渗透、相互制约,使世界“一体化”以来的历史。其形成取决于生产力、分工和交往的发展。[1]牛菲指出,依赖于生产力的发展导致生产与交往的分离、世界市场的形成,这一些导致了资本主义大工业的产生,而资本主义大工业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2]何颖认为,马克思对世界历史概念的界定有三层含义:生产力的世界化,生产、交往活动空间范围的扩大,各民族之间相互依赖性增强。[3]蒋中挺指出,从生产力角度来看,世界历史的形成主要是由于生产力的发展以及由此产生的交往的普遍发展而引起的。从生产关系角度看世界历史的形成和发展主要是由于资本的“本性”决定的。[4]
第二种观点认为,马克思的世界历史与历史学意义上的世界历史,二者的范畴不同,不可混淆。马克思的世界历史既不是通常的历史学意义上的世界历史,即整个人类历史,也不是世界各民族历史的抽象和概括,而是特指各民族、国家在生产力高度发展的基础上,通过普遍交往,打破民族封闭状态,进入相互依存状态,使世界整体化以来的一个新的历史阶段。从时间上看,历史学上的世界历史指有史以来的全部历史,而马克思的世界历史则指16世纪以来的历史;从空间上看,马克思的世界历史指的是世界经济、政治和思想文化的一体化趋势形成以来的历史,而历史学上的世界历史则包括世界各民族和国家的历史。[5]
第三种观点认为,世界历史是一个整体性范畴,是由民族历史构成的统一体,但又有不同于民族历史个体运动规律的整体运动规律。[6]世界历史范畴有四层相互联系的含义:一是指人类历史发展的统一性及其共同基础;二是指各个民族和国家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有机整体;三是专指资本主义的世界历史时代;四是特指主义的最终结果。[7]
第四种观点认为,世界历史是一个多层次含义的范畴。黑格尔时代是历史编纂学意义上的世界历史;维柯“理想的永恒的世界历史”和空想社会主义“乌托邦的世界历史”,完成的是哲学层面的世界历史;马克思的世界历史是对上述思想的批判的继承,用唯物主义史观来阐释世界历史的。[8]
第五种观点认为,世界历史是一个以物质交往为主导和推动力量的自然历史过程。普遍交往是这一过程的直接实现形式。从交往的主体看,世界历史是一种普遍的民族、国家关系,更是一种经济关系。大工业是生产力和普遍交往的统一,它直接推动着世界历史的形成,并决定了世界历史的形成是一种客观的必然性。[9]有的学者指出,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是一个客观的、自然的历史进程,其物质基础是生产力、分工和交往的扩大。 [10
上述观点大都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方面分析世界历史的形成、界定世界历史的内涵,基本上代表了目前理论界的研究现状。其共同的特点都是把资本主义大工业开辟世界市场以来,世界日趋一体化的历史当作马克思世界历史范畴的主要内容和基本内涵,把各民族和国家看作世界历史的组成部分后者要素。笔者认为,上述观点基本符合马克思关于世界历史的论述,但还存在一定的理论缺陷。第一,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有一个产生、发展的过程,是一个普遍联系和发展的过程,马克思的论述中从来没有把世界历史与人类史、人类有史以来的历史完全对立起来。资产阶级首创了世界历史,只是说明世界市场的建立与扩大使历史在越来越大的程度上成为世界历史,它并不否定在封闭、狭窄范围内发展的民族史、区域史存在着一致性,不否定世界历史的存在。第二,世界历史形成的根本动力应该是人,是不断满足需要的人的实践活动,这也是生产力发展的动力。马克思立足于现实的人,把人的生产活动、交往活动看成是世界历史形成的基础和动力,来构建其世界历史理论大厦。
二、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核心内容
学术界从不同的角度对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核心内容有不同的论述,主要有四种观点:
第一种观点从世界历史形成的原因、机制和动力出发,认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矛盾运动的民族性和世界性的辩证统一,是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核心。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民族性是指二者的矛盾运动在不同的民族那里有不同的性质、结构和运行机制,而随着交往的发展,世界市场的开拓,世界历史形成之后,各民族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便越出民族狭隘的地域,在世界历史背景中,进行相互影响、渗透和补充,而具有了世界性。它推动着世界历史的形成和发展,而成为世界历史理论的核心。[11]
第二种观点从世界历史理论本身的意义出发,认为马克思关于“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的论述使他的世界历史理论的核心。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有两层含义:第一是指历史向资本主义世界历史时代的转变,第二是指历史向主义世界历史时代的转变,其最终目标是实现人的彻底。[12]
第三种观点从马克思普遍交往观的视角出发,认为普遍交往是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核心。因为,普遍交往构成了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必要条件;普遍交往促使各民族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矛盾运动超越狭隘的地域和民族界限,从而呈现出各民族相互影响、依赖和相互作用的整体运动;普遍交往是保持已经创造出来的生产力,提高人类文明整体发展水平的内在传承机制;普遍交往是促成人的和社会全面进步的基本前提之一。[13]
第四种观点从世界历史的产生、发展的历程出发,认为世界历史的进程本质上是一个人的过程,即一个不断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过程。因为马克思和恩格斯总是把人的问题所涉及的一切方面都严格地放在世界历史背景下进行考察,从而得出“每一个人的程度是与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一致的。” [14]
上述观点从不同的角度,阐述了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主要内容,都具有一定的科学性,都从不同的侧面揭示了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主要内容。笔者认为,马克思深邃地看到了世界历史的形成,分析了世界历史的发展趋势,提出了世界历史理论,为我们更清晰地认识当前全球化生成的动因、发展规律和未来前景,分析当代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和后发展问题提供了理论依据。所以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核心内容应该是:它给我们后人所提供的如何认识当代世界历史的整体发展趋势,以及在世界历史背景下如何更好地发展自己的方指导和思想启迪。即马克思关于世界历史及其组成部分的演变与发展趋势的探索。
三、世界历史的“三形态说”、“五阶段论”和东方社会道路学说
学术界关于马克思的“三形态说”、“五形态论”以及东方社会道路学说的意见,前后分歧较大,现在基本取得了共识,其观点主要有:
第一种观点:前期学者大都认为,“五阶段论”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是斯大林对马列主义的歪曲,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是严格按照“五阶段”的顺序演进的;“三形态说”比“五阶段论”更科学;马克思晚年关于社会主义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的设想是对前期理论的否定。持上述观点的学者认为,中国跨越资本主义是历史的必然,但中国又是社会主义的早产儿,生产力的拾级而上要求补上资本主义生产力高度发展的“课程”。[15]
第二种观点认为,“三形态说”和“五形态说”是马克思从不同角度对人类历史发展和社会经济形态演进进行的概述。马克思提出了人类历史演进的“五形态说”,但从来没有肯定人类历史是直线演进而不存在多样化发展的可能性。[16]“三形态”和“五形态”说明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单线性和多样化,历时性和共时性的统一。而晚年提出的东方社会理论,是马克思从普遍交往的高度,把东方社会纳入世界历史的背景中加以考察得出的结论。后来社会主义首先在一国或几国的胜利,也仅仅是改变了马克思、恩格斯当初所设想的世界历史的表现形式。马克思所揭示的历史发展规律的作用主要表现在对各民族和国家的社会历史发展过程的性质及其总的趋势或方向的规定上,而不是表现在对各民族和国家社会历史发展的具体道路的规定上。[17]
第三种观点认为,无论单线论还是多线论,其方都是不正确地,不能全面、正确地认识和把握历史发展规律。历史发展规律既存在与作为整体的世界历史发展的过程中,又存在于各民族和国家的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但作为整体的世界历史发展的阶段性和各民族或国家社会发展的阶段性都不等于历史发展规律,而是历史发展规律在不同的社会空间范围内的表现形态,提出不能以具体的数字来理解社会形态的发展演变进程。同时认为,“跨越”思想标志着马克思突破了他以往关于资本主义世界历史时代的思想,提出了东方社会发展道路学说的观点不符合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发展的历史和逻辑。第一,马克思从来没有脱离开资本主义世界历史时代的演变发展和资本主义的发展状况来谈“跨越”。第二,马克思的“跨越”思想并非包含着不同于西方的另一条完整的历史发展线索,即所谓东方发展道路说。[18]
第四种观点认为,马克思关于世界历史发展道路是一个从单线论到多线论的过程,由于历史条件的局限性,早年的马克思未能摆脱“欧洲中心论”的影响,其思想和视野均受欧洲高度发达的文明程度的影响,致使马克思当时对历史发展道路的理解多少还具有主观臆想和逻辑推断的成分,伴随着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和无产阶级在东方国家的兴起,关于世界历史发展道路的问题在马克思晚年的东方社会理论中得到了进一步阐释。[19]最终,马克思把多线论和选择论以及历史发展道路的特殊论有机地结合起来,从而克服和超越了“五阶段”社会形态的单线论,创立了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道路论,即单线论和多线论的统一论。
第五种观点认为,马克思关于人类社会后世界历史发展“三形态”和“五形态”的划分是分布下社会生产和生产方式的角度来分析、考察和概括的。二者的关系是前者是后者的基础,后者是前者的展开和演化。其主要根据在于:第一,社会生产是人类社会从存在、发展的进程,同时也是马克思考察、分析人类社会,划分人类社会不同发展阶段的客观根据。第二,生产方式是社会生产活动的展开,是马克思划分人类社会经济形态的主要依据。[20]
上述观点,基本上代表了当前对马克思“三形态”、“五形态”和东方社会到道路进行研究的现状,尤其是第五种观点,已基本得到了学术界的认同。笔者认为,马克思关于世界历史发展演变规律的探索,也是一个不断发展,不断完善的过程,我们不能脱离当时的背景而使用其论述,尤其不能用来套当前的时代发展情况,亦不能用现实来套用马克思的理论。科学的方法应该是坚持实事求是,用理论来指导现实,用现实来丰富与发展理论。这样,才能全面认识和把握作为总体的世界历史发展阶段性与各民族的社会发展阶段性之间的联系与区别,才能正确地昭示历史必然性与当代两种不同社会发展道路选择之间的关系。
四、世界历史与世界发展中心
在研究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与欧洲中心论的关系时,学术界产生了三种不同的观点,其中,认为世界历史是一个不平衡的发展过程,在其发展的不同阶段有着不同的发展中心的观点得到了普遍认同。
第一种观点认为,与黑格尔的欧洲中心论相对立,马克思不承认世界历史体系有什么特定的中心。真正使资本主义制度确立并开创世界历史的,并不是哪个国家、民族的直接推动,而是世界范围内一系列资产阶级的发展。[21]
第二种观点认为,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并不否认某个或某些民族和国家在一定的世界历史时代中的一定时期内的领先或“中心”地位。但是,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中心”范畴与欧洲中心论的“中心”范畴有本质的区别。第一,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是按照一定时代占统治地位的生产方式的演变规律来确定中心的;第二,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认为,中心是世界历史时代整体作用的结果,欧洲中心论的“中心”是与生俱来的;第三,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中心”是变化的,而后者的“中心”是永恒的。[22]
第三种观点指出,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世界历史作为一个体系或系统是有中心的。因为恩格斯曾指出:“当英国迅速丧失它在工业上的垄断地位的时候,法国和德国正在接近英国的水平,而美国正要不单在工业品方面,而且在农业产品方面把它们统统赶出世界市场。”世界历史是一种中心——外围结构,处在中心和外围的国家之间是剥削和被剥削的关系。[23]有的学者则认为,在马克思看来,世界历史是一个中心——卫星式的经济体系,即工业化国家是中心,为中心发展工业服务的从事农业生产的地区是卫星。因为恩格斯说过:“英国是农业世界的伟大的工业中心,是工业太阳,日益增多的生产谷物和棉花的卫星都围绕着它运转。”同时,马克思中心——卫星结构说是沃勒斯坦“世界体系”理论的源泉。[24]
世界经济不平衡发展的现实已经证明了世界历史发展过程中中心的存在,学术界现在的观点也较为一致。笔者认为,当前理论界最根本的任务是,研究世界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中心是如何转移的,非中心国家是如何抓住机遇实现中心地位的转移的。这样,才能更好地指导当前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
五、世界历史理论与经济全球化
关于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与全球化的问题,理论界主要有两种观点,而理论界较一致的观点认为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是对经济全球化的预测。
第一种观点认为,马克思的世界历史思想确实与当今的全球化,尤其是经济全球化存在可能的联系,但是,一种肤浅地把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等同于现代意义上的全球化观点是值得怀疑的。对马克思世界历史思想的澄清必须回到马克思自身语境中去解读。[25]
第二种观点则认为,19世纪40年代,马克思就以其惊人的洞察力注意到经济全球化这一历史发展趋势,并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以具有特定含义的世界历史概念分析、表征和揭示了这一历史趋势,提出了在马克思主义的社会发展理论中占有摘要地位的世界历史理论。[26]尽管当前的全球化和马克思所预测的世界历史理论中的“全球化”趋势有很多不同。有的学者指出,马克思以世界历史理论揭示了全球化的特点和本质,开掘出全球化与社会主义的内在关系以及社会主义的“全球性”价值与意义。即为我们提供了充分认识并抓住全球化带来的机遇,有效地迎接挑战,选择和建构合理的发展战略提供了方指导。[27]
上述观点,较全面的论述了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与全球化的关系。笔者认为,马克思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现实发展为立足点和切入点,科学地预测了其发展趋势,确实对我们更好地认识全球化的性质和发展趋势提供了方指导。但是,我们却不能把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中的相关论述看成是对当前经济全球化的预测和科学地把握,马克思不可能,我们也不能强求马克思对现时代的问题进行科学的解答,只是马克思对未来社会发展趋势的论述在某种程度上与当前的全球化趋势相吻合,它是对马克思观察问题的唯物史观和方的科学性的证明。用现在的事实去证明马克思150年前的论述,或者用马克思150年前的论述来阐释当前的全球化现象,都不符合马克思唯物史观的要求,那就不是科学,而变成了教条。科学的方法是将理论与现实相结合,不断的丰富和发展理论,用发展的理论去指导不断发展的实践。总之,通过对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研究情况的综合论述,弄清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科学内涵和基本内容,有利于我们正确的认识当前世界发展的重大问题,为我们有效的迎接挑战,抓住机遇,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步伐提供理论支持和方指导。
马克思虽没有提出全球化概念,但有世界历史概念。在《德意志
意识形态》中,为了批判青年黑格尔派空洞抽象的人,马克思提出了
“现实的个人”概念。为了说清“现实的个人”,马克思提出了世界
历史概念并着意加以界说。在马克思看来,世界历史理论包括:1.世
界历史理论的哲学基础是实践论,客观基础是生产力和交往发展的特
定社会历史水平;2.世界历史诞生的标志是世界市场的形成;3.历
史是否为世界历史的判定标准在于用什么生产和如何生产;4.世界历
史分为资本主义世界历史和主义世界历史,必然趋势是从前者走
向后者;5.世界历史形成和发展的动力是生产力与交往方式之间的矛
盾运动;6.世界历史的分析单元是世界而非民族和国家;7.世界历
史的价值取向是无产阶级;8.世界历史概念是时间、空间、生产力和
交往发展的特定水平、社会历史性质、阶级倾向性、线性历史观和普
世价值论的有机统一。由此看来,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是自成系统
的。
浅析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
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是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首次提出,并分别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党宣言》两书中较为系统地展开表述的。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及其发展规律进行了终其一生的探索并作出了精辟的理论阐述,尤其是对“全球化”问题即对世界历史理论问题的研究更具特色, 在批判传统哲学本体论思维方式的基础上,创立了一种新的思维方式即实践观的思维方式, 并用它去反思与考察世界历史,建构了他的自成体系的世界历史理论。
近年来,随着以电子信息技术为核心的现代科技的迅猛发展,全球化进程的日趋深入,全球化已经成为人们探讨的时代主题之一,各种全球化理论纷纷创生并走到当代学术的前沿。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马克思主义的世界历史理论凸现了它的当代价值,在哲学界受到了广泛的重视,并且涌现了许多有价值的研究成果。但是,对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研究,大多都只是从历史演进的角度进行的,很少从实践的角度去考察,并且忽视了其中人的活动。我认为,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包括两个层面的含义,一方面是指建立在发达的生产力之上各民族相互联系与普遍交往的历史发展过程;另一方面是指人的全面发展。这两个层面是同一个过程紧密联系的两个方面。世界历史的发展受生产方式的民族性与世界性相互作用规律的支配,最终世界历史必然会走向主义。
一
“世界历史”是相对于地区史而言的,它是指人类历史的整体发展过程,包括各国各民族各地区历史的总和。但马克思主要不是在这种意义上使用“世界历史”概念,在他那里,“世界历史”特指各民族、国家进入全面相互影响、相互制约、使整个世界一体化以来的历史。
“世界历史”概念并不是马克思首先提出来的,近代资产阶级世界历史理论是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直接的思想理论来源。其中包括17世纪意大利维柯开创的近代历史哲学;19世纪圣西门、傅立叶等所代表的法国空想社会主义的世界历史思想萌芽以及从康德到黑格尔的德国古典哲学中的世界历史理论。而其直接来源则是黑格尔。与黑格尔不同, 马克思扬弃了黑格尔哲学思辩和逻辑的世界历史观,从黑格尔“终结的”地方出发,以一种崭新的哲学精神和实践原则,发展和明确了科学的世界历史观。
马克思始终是从实践观的思维方式出发来对世界历史进行反思与考察。他批判地改造了德国古典哲学家黑格尔的世界历史思想,不再以抽象的理性为历史的前提,也不再以抽象的自由精神发展为世界历史发展核心,而是以生产实践为历史的基础,以现实的从事实践活动的个人的和全面发展为世界历史的核心。马克思走向历史深处,从生产力的发展和各民族、国家的普遍交往出发来说明世界历史的成因。
首先,马克思阐明了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基本前提是生产力、分工与交往的发展程度。马克思认为,世界历史的确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也不是各国历史的机械凑合,它是经过发展、转变在历史发展的一定阶段才产生的。如马克思说:“作为世界史的历史是结果。”“各个相互影响的活动范围在这个发展进程中愈来愈扩大,各民族的原始闭关自守状态则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由此自发地发展起来的各民族之间的分工而消灭得愈来愈彻底,历史就在愈来愈大的程度上成为全世界的历史。”
马克思的深刻之处,在于他不是在每个时代中寻找某种范畴,而是始终站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不是从观念出发来解释实践,而是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观念的东西。从物质实践出发,通过对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以及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矛盾运动的研究,深刻地认识到,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动力,绝不是黑格尔所说的“世界理性”或“世界精神”。马克思指出:“各民族之间的相互关系取决于每一个民族的生产力,分工和内部交往的发展程度。这个原理是公认的。”马克思指出在前资本主义时期,由于生产力的落后各民族之间的交往被自然形成的地域所,不可能形成各民族相互交往的结局,“只有随着生产力的这种普遍发展,人们之间的普遍交往才能建立起来,……狭隘地域性的个人为世界历史性的、真正普遍的个人所代替。”
就一个国家而言,生产的发展将促使分工的发展,分工的发展又将导致交换的扩大和市场的拓展。当一定数量的国家的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高度和水平时,势必使分工超越国界,使国际化的交换发生,最终将导致世界市场形成。国际分工、国际交换和世界市场相互依赖、相互促进、共同作用,使世界经济有机整体形成。其结果,由于普遍的交往的发展,各民族在方方面面的相互往来和相互依赖替代了过去那种地方的、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的自然经济状态,由此就造成了“各个相互影响的活动范围在这个发展进程中越是扩大,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人类历史就不再是被分割在狭隘的民族地域中发展。各个国家和世界历史的关系就成为部分与整体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任何国家的发展一方面要受世界历史这个整体的影响和制约,另一方面又对世界历史整体的发展产生影响,带有世界性的意义。因此,马克思得出结论,这个发展过程是社会发展的物质事实决定的,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一种客观历史规律和趋势。“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不是‘自我意识’、宇宙精神或者某个形而上学怪影的某种抽象行为,而是纯粹物质的、可以通过经验确定的事实,每一个过着实际生活的、需要吃、喝、穿的个人都可以说明这一事实”。“这一事实”就是在生产力、分工普遍发展基础上形成的各民族的普遍交往。这样,马克思在唯物史观的基础上论证了各个“民族历史”转变为“世界历史”的发展过程。
其次, 推动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基本动力在于资产阶级的内在需求与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在《党宣言》中,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深刻揭示了对利润的无限占有是资产阶级的本质需求。它把人与人之间的一切关系都变成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把人的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正是这一本质需求决定了资产阶级的性格特点:一是必须“对生产工具,从而对生产关系,从而对全部社会关系不断地进行,否则就不能生存下去”;二是必须“不断扩大产品销路”,“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从而开拓世界市场;三是“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的文明,即变成资产者。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 可见,资产阶级的内在需求就是推动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内在动力。
再次,对世界历史的未来趋势,马克思则结合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做出了理想的规范,揭示了世界历史必将走向主义的美好远景。马克思认为,世界历史确是一个合乎规律的发展过程,但决不是像黑格尔所说的是自由意识的发展。世界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是彻底扬弃资本主义,实现主义。马克思认为,虽然资本主义开创了世界历史,但是:其一,它开创的并不是真正的全人类的历史。因为,资本主义所实现的是资产阶级摆脱封建制度束缚的政治,不是也不可能是全人类的。资本主义的实质是用新的阶级压迫、剥削代替旧的阶级压迫、剥削等。其二,在资本主义社会里,人类也不可能摆脱盲目必然性的支配像黑格尔所说的获得全面的自由。相反,“单独的个人随着他们的活动扩大为世界历史性的活动,愈来愈受到异已力量的支配,受到日益扩大的、归根到底表现为世界市场的力量的支配。” 其三,资本主义并不是像黑格尔所说的那样,是世界历史发展的终点,日耳曼所处的资本主义社会将永世长存。因为,资本主义社会本身就是一个长期发展过程的产物,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以及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矛盾运动的结果。资本主义虽然创造了巨大的生产力,但同时又为资本主义的灭亡准备了必要的条件。随着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其灭亡成为历史发展之必然。因此,资本主义开创了世界历史,只不过是为世界历史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物质基础。
二
马克思对世界历史的反思与考察,不再以抽象的理性为历史的前提,也不再以抽象的自由精神发展为世界历史发展核心,而是立足于现实的从事实践活动的个人,以生产实践为历史的基础。马克思从这一现实的、物质的前提出发,首次找到了解开世界历史之谜的钥匙。他把世界历史的形成看作是建立在生产力的普遍发展以及由它造成的各民族的交往的普遍发展基础之上的。这样,马克思就把“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交往的普遍发展”看作是实现由各民族的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两个基本条件。
但是,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并没有同人的与发展割裂开来,而是与人的与发展联系起来。因为历史发展的规律是人的实践活动的规律,一部世界历史发展史实际上是人的与发展的历史。离开人的与发展去谈世界历史,既不可能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们可以发现将人的和发展与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联系起来考察,可以看出马克思所讲的世界历史形成的两个条件即“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与此有关的世界交往的普遍发展”正是人获得和实现全面发展的两个条件,因为“只有随着生产力的这种普遍发展,人们之间的普遍交往才能建立起来;由于普遍的交往,……狭隘地域性的个人为世界历史性的、真正普遍的个人所代替。” 而这两个条件又是通过人的实践活动来实现的,人的是在人的实践活动的基础上,以生产力和交往的普遍发展为条件的、全面占有自己的本质、使自己成为一个自由而全面发展的人的世界历史过程。因此,可以说,人的与发展是与世界历史的发展进程相一致的,世界历史的进程本质上是一个人的与全面发展的过程。可见,从实践观的思维方式看,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是以现实的人的发展和为核心的。
人的和全面发展的问题一直是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的主题。在马克思看来,人类只有到了历史转变为世界历史的条件下才有资格谈论自己的所谓和全面发展问题。以生产力和交往的普遍发展为基本内容和标志的世界历史是使人的和全面发展问题成为一个现实问题的历史基础,是把人的和全面发展提到实践的高度的可靠根据。
从生产力这一角度来看,“生产力的普遍发展”既是人的实践本质力量对象化关系全面生成的结果,又是各民族的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第一个基本条件。生产力既是衡量社会发展水平的尺度,体现了社会主义的价值原则,又是衡量人的发展的价值尺度,体现着人的全面发展的价值原则。马克思指出:“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产生的对象性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生产力的发展与人的发展是内在一致的。人通过实践不停地把自己的本质力量对象化到客观世界中,这种改造世界的对象化活动发展得越广泛,越深入,生产力的发展水平就越高,人的本质力量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马克思还认为,作为世界历史性存在的主义是建立在由资本主义所造就的高度发达的社会生产力的基础上的,或者说人类彻底的根基在于社会生产力的高度发展。主义的实现“是以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为前提的”,在原始时代,人们屈从于外界的自然力量,而不得不受其摆布;进入阶级社会以后,社会阶级压迫又使人们在其控制下痛苦地呻吟,人们不得不屈从于外界的社会压力。无论是远古时代的原始崇拜,还是阶级社会里的阶级压迫,归根到底都是由于社会生产力不发展的结果。因此,逐步解决社会由生产发展不足而造成的人与人之间事实的不平等,达到最终消除阶级压迫,实现人类的,最根本的是要创造高度发达的生产力。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主义认为,主义是生产力高度发展的社会。只有充分发展生产力,积累雄厚的物质基础,才能为实现主义、为人类的创造条件。
从交往这一角度来看,“世界交往的普遍发展”是个人社会关系高度丰富的结果,也是各民族的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又一个基本条件。人通过实践活动,不停地把自己与广阔的世界联系在一起,这种社会联系发展得越广泛、深入,世界交往的水平就越高。在前资本主义时期,由于生产力的落后,各民族之间的交往被自然形成的地域所,不可能形成各民族相互交往的格局,历史只是各民族的历史,人们的存在也只是“狭隘地域性”的存在。随着资本主义的确立,大工业促进了生产力的迅速发展,并创造了实现普遍交往的手段,各民族的历史才开始向世界历史的进程转变。
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辨证地分析了资本主义在使各民族的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过程中所起的作用。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单个人随着自己的活动扩大为世界历史性的活动,越来越受到对他们来说是异己的力量的支配,受到日益扩大的、归根到底表现为世界市场的力量的支配,这种情况在迄今为止的历史中当然也是经验事实。”也就是说,一方面,资本主义在这一转变过程中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资本主义的机器大工业和商品经济大大推动了世界历史的进程,随着资本主义的世界化,越来越多的个人被纳入它的体系,人对物的依赖性代替了前资本主义社会人对人的依赖关系。 在这种条件下,人的发展获得了形式上的,使人作为人格从事交换活动;另一方面, 资本主义虽然为人的创造了物质条件,但并没有消除使人产生异化的社会关系。人的发展实质上被物所规定和制约,以一种新的方式束缚着人的个性。在资本主义社会,由于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的私有制,人们在生产中的分工还必须服从资本主义私有制的生产方式,是自发的而不是自觉的。这样,个人利益与公共利益之间就还存在着对抗性,从而出现社会关系的异化。“随着分工的发展也产生了个人利益或单个家庭的利益与所有交往的人们的共同利益之间的矛盾……只要人们还处在自发形成的社会中,也就是说,只要私人利益和公共利益之间还有,也就是说,只要分工还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自发的,那么人本身的活动对人来说就成为一种异己的,与他对立的力量,这种力量驱使着人,而不是人驱使着这种力量。”因而,在资本主义社会的条件下,不可能实现人的真正。
在资本主义开创世界历史的时代,它“在生产出个人同自己和别人的普遍异化的同时,也生产出个人关系和个人能力的普遍性与全面性”, 这就为个人走向个性创造了条件。
要真正实现个人的,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条件就是“现存社会制度被主义所推翻以及与这一具有同等意义的私有制的消灭”。 因为只有这样,“单个人才能摆脱种种民族局限和地域局限而同整个世界的生产(也同精神生产)发生实际联系,才能获得利用全球的这种全面的生产(人们的创造)的能力。”
在马克思那里,人的和全面发展是作为主义的一个重要目标而存在着。马克思对资本主义条件下人的异化现象、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与广大劳动人民的残酷剥削等不合理现象做出了深刻的现实的批判。他把未来的主义社会概括为“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 主义的目的就是为了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主义是“以每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马克思站在世界历史的高度阐述了他的人的全面发展思想。可见,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对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过程的分析,始终是以人的能动创造性及其发展为中心的。“世界历史”不只是人类历史发展的一个外在阶段,它还是人的一种社会历史存在方式。
三
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是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是马克思对人类社会历史研究的杰出思想贡献,至今仍然具有十分重大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我们今天研讨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最重要的就是要开掘和突显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当代意义。
从理论方面来看,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包含着我们可以借以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极其重要的思想资源。今天,无论是从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来解读唯物史观乃至整个马克思主义哲学,还是运用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所包含的方来研究现时代的问题,都会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带来新的理论景观。
从实践方面看,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是我们研究当代的全球化的理论明灯。当今全球化的现实证实了马克思的预见,狭隘的民族必将走向广阔的世界历史,当代的全球化是近代以来资本主义进入全球化过程的继续和深化。如果说先前在资本开拓全球化进程时,它按照自己的发展趋势,克服了民族界限和民族偏见,克服了闭关自守的旧生活方式状况,摧毁了使生产多样化、利用和交换自然力量和精神力量的,那么,当今的全球化过程则是以科技全球化趋势为先导,以金融国际化为核心,以公司为主要驱动力,以全球规模的世界市场为纽带,以推行自由化作为发达国家胁迫发展中国家的新形式,伴随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又必然促进政治多极化的进程,为发展中国家所抗拒,又为发展中国家所不能不参与。虽然当代的全球化出现了许多新的特点,但马克思基于全球化或世界历史的本质而提出的世界历史理论同样适用于分析当代的全球化。因此,我们必须坚持以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为指导,以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考察和分析当代全球化进程。
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不仅为我们分析当今全球化问题提供了理论根据,而且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新的哲学视野,对指导我们进行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从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看,当代全球化实质上不是资本主义化,也不是社会主义化,而是世界现代化的历史过程,即现代化的全球扩展过程,这一过程的实际内容是人的不断发展和。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立足于全球或整个人类,并不是立足于某一民族或地区的“欧洲中心论”或“西方中心论”,其宗旨在于为人类的彻底指明道路。正如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所说,“无产阶级只有在世界历史意义上才能存在,就像它的事业——主义一般只有作为‘世界历史性的’存在才有可能实现一样。”也就是说,在马克思看来,当代全球化实质上只是世界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否定性环节,其未来远景不是资本主义,而是主义。
中国作为今天世界上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已经成为全球化过程中一支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但由于历史的与现实的各种原因,我们仍然面临着艰巨的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任务。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为我们探讨中国现代化问题指明了道路和方向。首先,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思维方式,即一种“世界历史眼光”;其次,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对世界历史发展规律与趋势的深刻揭示,为我们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提供了理论指针;再次,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对世界历史尺度的确定,也深刻地启示我们在社会主义现代化过程中,应始终把人的现代化摆在首要位置,把人的全面发展作为重要目标。
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虽然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为我们认识当代全球化和解决现实问题提供了基本的理论框架和方基础,但当代全球化的时代特征与马克思所研究的自由资本主义时代已有一些显著的不同之处,由它所产生和引发的一些新的变化、矛盾和问题是前人和我们过去所没有遇到过的。这就要求我们在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基础上,思想,实事求是,不断进行理论创新,科学地回答当代全球化时代的各种新问题。马克思主义具有与时俱进的品质,我们要以时代发展和实践的要求发展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开拓“世界历史”理论思维的新境界,并以此指导和研究问题,以迎接新时代的挑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