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散文(一)

　　一

　　按几年前售楼时小区规划，我家西阳台下面的地方是“星月湖”的东畔，该是修剪考究的草坪，间或点缀五颜六色的鲜花，亦或会有艺术雕塑，楼台秀亭，或绕湖小径与长廊吧。几年前我和妻看到售楼部张帖的小区规划图，那蓝莹莹的一汪湖水，鹅黄的月亮悬空，配以眨眼闪烁的钻石般的星星点缀，环湖绿野葱茏，水鸟翔空，女儿名字中有月亮的意思，楼价也略低，便一眼相中了，交了首付，签了协议，办了临时贷款。

　　该是环湖堤岸的地方如今被围墙圈起来了，沿着小区的南墙一溜径直到北墙，已经被瓜分划割成一块一块的不规则的菜畦，其间种满了各类蔬菜。该是草坪的地方，却是菜园！常会看到有提了水桶，戴了草帽，抗了小锄，拎了铁锹的“农人”（业主）忙碌于菜畦间。清早会有，傍晚会有，有时烈火骄阳的正午，也会有人伺弄菜园，甚至月儿当空照时，菜地里也会传来一些说话声。

　　我并没有去菜畦里仔细看都种了什么，从阳台望下去，已经爬到西侧围墙顶的可能是丝瓜或者南瓜藤，叶片绿油油的长势喜人，齐刷刷向天长的该是大葱，也能见韭菜一茬一茬地割，应该还有西红柿，豆角吧！去年秋天，我家阳台正下面曾是一小块大白菜地，今年这个季节换成了黄瓜。

　　今年雨水多，少见了往日里业主从自己家提水浇地的场景，省了成本，滋润了心情哦。

　　这楼下的菜畦，倒真是一派难得的城市里的田园风光，还有这些愉快侍弄菜地的人们！

　　二

　　拿到房子钥匙的时候，妻很快进入了状态，开始了漫长的装修生活，并特立独行，拒绝我的参预，于是我倒是落得清静安逸。期间我只来了有数的几回，每次来都能看到大变化,也常感觉得到妻的疲惫，以及内心掩藏不住的欢喜。最后快搬家时，我来了一趟，惊奇地发现，在西阳台落地大窗的下面，居然还有了几盆小花，妻居然会养花了！

　　“你会养花了？能养得活啊？”我笑问。

　　妻甩出一个骄傲的表情，回说“你，不懂！这是一种新的心情！”

　　嗯。一种新心情。隔着这落地大窗，还能望得见那传说中的星月湖，星星与月亮光芒交汇的蓝汪汪的美丽湖水，那该是一种更新的心情。

　　三

　　近日夜晚睡觉，窗外总是狗吠连连，这使人入睡困难，有时刚睡着，又被吵醒。刚刚适应了外环路夜晚汽车行驶的巨大躁音，却又来成群狗吠，且有增无减，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妻说你不知道吗，这是围墙外废品站的看护狗群。这几天，废品站人增加了，去年开废品站的老头生意不错，今年老伴相跟而来。这几天好象又增加了新人口，该是老头的儿子儿媳，或是女儿与姑爷。人口多了，废品站的规模也大了，去年只是一小块儿，今年往北扩了很多，人多了，看护狗也加了好几条。

　　从西阳台落地大窗，抬眼就能望见这个废品站。废品站就在小区围墙的西侧，东侧就是绿色葱茏，瓜茄飘香的菜畦，这堵墙就宛如德国统一前的柏林墙，一墙之隔，两种社会。

　　其实我早曾留意过的，我喜欢在阳台抽烟，抽烟时自然隔窗远眺，视野里不仅有两站地外的槐北公园东侧那四栋近三十层的高层楼房，也有眼底下近处的这些菜园与废品站。

　　冬天的时候，下了雪，新家的地暖热腾腾的，穿了秋衣不觉得冷。废品站里的废品被白雪盖住，围墙顶一溜白线从南向北划过，简易房里会有煤烟升起，想那是废品老头，烧水做饭的方式，以及取暖的方式，老头裹着厚厚的大棉袄，进进出出简易房，就不时会有拉废品的电动货车，小三轮车，进进出出。

　　已经是夏季了，简易房今年被分成了两部分，老俩口住南屋，小俩口住北屋。老俩口的屋门常常是开着的，我从楼上甚至能看到有人在床上骨碌爬起，或是四仰八叉的样子。小俩口的门是常常关着的，有着粉红色的窗帘纱缦，夜晚的时候，会显得颇为浪漫温存。

　　有时看得见小女子出来，喜欢穿红色的漂亮的长裙，有着长长的黑发，个头与身材都还不错，洗漱的时候会走到东墙跟这里来，工作也很勤快的样子，负责过秤验货等；小伙子瘦削的身材，常赤臂，看起来很结实健壮。但显然，小伙子经常不避讳小便的习惯，是从老家农村带过来的，他认为离开简易房略远一些就可以，两边都有围墙，但却不知这边楼上不经意是能看见的。

　　简易房的北侧，盘起了一个大灶，做饭的时候会有炊烟升起。

　　我看到废品站至少有五六条狗，白日里常撒着欢在南边大土堆上下追逐戏嬉。那个大土堆是地基土堆砌的，巨大而凌乱。实际上土堆所占的地方是另一栋楼，临街商业与居民楼混体，但五年多了，并没有盖起来，土堆也没有处置。

　　废品站的位置其实就是小区传说中的“星月湖”，星星与月亮光芒交汇的湖水，如今是一个废品站，垃圾满地，人儿倒是勤快，生意倒是兴隆，狗儿倒是欢快尽职，爱情倒也是任何力量也无法阻挡，不论何地都会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