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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o .42006年12月
Journal of A nhui U 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 echno logy (Social Science )D ec .2006
林语堂的翻译思想及其英译《浮生六记》
胡兴文1,史志康2
(1.安徽理工大学外语系,安徽 淮南 232001;2.上海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上海 200083)
摘 要:林语堂的翻译思想主要体现在其上世纪三十年代所写的一篇见解深刻独到的翻译论
文——《论翻译》里。首先就其论文中阐述的翻译思想本身进行评介,然后以最见其翻译功底的英译作品《浮生六记》为基本素材来分析林语堂是如何把他的翻译思想成功地应用于翻译实践的。
关键词:林语堂;翻译思想;《浮生六记》
中图分类号:I 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1101(2006)0420035206
收稿日期:2006-08-29
基金项目:安徽理工大学2006年青年科研基金资助(QN 200622)作者简介:胡兴文(1978-),男,河南信阳人,讲师,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
林语堂是一位学贯中西,蜚声海内外的学者。他早年在国内著名的教会学校上海圣约翰大学接受英语教育,毕业后到清华大学教英文同时恶补国学,尔后又到美国哈佛大学德国莱比锡大学深造,因此他的英文和中文功底都比较深厚,英语犹甚,这为他以“极其美妙,令以英文为母语的人既羡慕
钦佩又深感惭愧”[1]
的精纯娴熟的英语创作出M y
Coun try and M y Peop le (《
吾国吾民》)、T he I m po rtance of L iving (《
生活的艺术》)和M om en t in Pek ing (《
京华烟云》)等四十部英文著作,并且翻译出版了以清朝沈复著的《浮生六记》为代表的三部中译英作品。然而由于林语堂用英语创作的一系列作品曾经轰动欧美文坛,并且影响深远,他翻译的成就被其英文作品的光芒所遮掩了,所以在我国关于林语堂翻译思想及其翻译作品的研究相对较少。本文将根据集中体现林语堂翻译思想的论文《论翻译》和其最见功力的中译英译作《浮生六记》来比较系统地评介一下林先生的翻译思想及其在翻译《浮生六记》时是如何成功将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
一、林语堂的翻译思想
林语堂“两脚踏中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
章”[2](181),对东方人讲西方文化,对西方人讲东方文化,文化间的交流不可避免地会涉及到文字间的
转化,他的文章也就不可避免地涉及到翻译领域。
早在1924年4月4日的《晨报》上他就发表过《对于译名划一的一个紧要提议》,后来他还写了约十篇关于翻译的论文,但最能集中反映其翻译思想的是1932年他为吴曙天编选的《翻译论》一书所作的序论《论翻译》。
林语堂《论翻译》一文的第一句话就是“谈翻译的人首先要觉悟的事件,就是翻译是一种艺
术”[3](259)。他认为翻译艺术所依赖的有三条:“第一是译者对于原文文字上及内容上透彻的了解,第二是译者有相当的国文程度,能写出清顺畅达的中文,第三是译事上的训练,译者对于翻译标准及手
术的问题有正当的见解”[3](260)
。当代学者林以亮认为“这个说法看上去平平无奇,其实是‘深中要害’,而且非常合乎实际,远较那些讨论‘直译’与‘意译’、‘信、达、雅’的空洞理论来得有用而具
体”[4](204
)。在这方面我很赞成林以亮先生的看法,因为翻译从根本上讲就是在透彻了解源语(sou rce language )的文字和内容的前提下,采用正确的翻
译标准和方法用通顺畅达的语言把其译为目的语
(target language )的过程。但对于翻译是否是艺术,我很赞同范守义教授的观点,他认为:“技艺存在于翻译过程中,是翻译的‘技术’部分,其表现是语言符号的‘机械’的转换,因此是技能活动。艺术亦存在于翻译过程之中,是翻译的‘生命’部分,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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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谈了翻译是艺术及其所倚赖的三条之后,林先生紧接着谈了翻译标准问题。他为翻译定下了三个标准:忠实的标准、通顺的标准、美的标准。他承认他的这三重标准,“与严氏的‘译事三难’大体上是正相比符的”。但他进一步阐述了他的三重标准的意义:“第一,译者对原文方面的问题,第二,译者对中文方面的问题,第三,是翻译与艺术文的问题”,并提出译者要肩负的三种责任:“第一是译者对原著者的责任,第二是译者对中国读者的责任,第三是译者对艺术的责任”[3](260)。由此可见,林先生不仅继承了严复的翻译思想,还进而谈到当时无人论及的译者责任。此外林先生还进一步指出:“其实翻译上的问题,仍不外乎译者的心理及所译的文字的两样的关系,所以翻译的问题,就可以说是语言文字及心理问题”[3](261)。可见,正如刘靖之先生所评论的“林语堂将严复的翻译理论从纯文字的技巧提升到文艺心理的高度”[6](379)。陈福康教授也给予林氏的这一观点以高度评价,他说“林氏是在中国译学史上第一个最明确地将现代语言学和心理学作为翻译理论的‘学理剖析’的基础的”[7-327](260)。
(一)忠实的标准
林先生在总体上谈了自己的翻译思想后又进一步详细阐述了他的忠实的标准、通顺的标准和美的标准。首先林先生谈到忠实的标准,他把忠实的程度分为四等:直译、死译、意译、胡译,但认为这四种都不妥当。对于直译与意译,他认为“这两个名词虽然使用,而实于译文者所持的态度只可说是不中肯的名称,不但不能表示译法的程序,并且容易引起人家的误会”[3](262),而死译是“直译派中的‘过激党’”,“胡译是意译的‘过激党’”[3](261),因此他提议用“字译”和“句译”来表示两种不同的翻译态度。“字译”由于认为堆积字意便可得全句之意,是不对的,“句译”才是正确的翻译方法和标准,因为“句译家对于字义是当活的看,是认一句为结构有组织的东西,是有集中的句义为全句的命脉;一句中的字义是互相连贯互相结合而成一新的‘总意义’(Gesam tvo rstellung),此总意义须由活看字义
和字的连贯上得来”[3](263)。林先生因此说:“忠实非字字对译之谓,译者对于原文有字字了解而无字字译出之责任。译者所应忠实的,不是原文的零字,乃零字所组成的语意”这就是他的“忠实的第一结论”。在这一过程中林先生提出以“字译”、“句译”来区分翻译的两种不同方法,这是其对上世纪30年代鲁迅和梁实秋关于“直译”和“意译”的论战的独特思考,即便今天对于日益宽泛的“直译”和“意译”,这一提法也仍旧具有借鉴意义;在谈了忠实的第一义之后,林先生接着讲:“忠实的第二义,就是译者不但须求达意,并且须以传神为目的。译文须忠实于原文之字神句气和言外之意”。“传神”本是东晋顾恺之首创作为人物画的美学要求,后来渐被引入到翻译理论中来。虽然在中国林先生使用“传神”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他的这一提法与其认为翻译是艺术的思想是相呼应的,因而在其翻译思想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此外,林先生还根据语言学和心理学对“字神”作了相当科学的论述:“‘字神’是什么?就是一字之逻辑意义以外所夹带的情感上之色彩,即一字之暗示力”[3](266)。关于“字神”这一提法我认为颇像古人写诗要“练字”,以求“语不惊人死不休”,从而给读者以内心的震撼;林先生的“忠实的第三义”就是“绝对忠实之不可能”[3](267)。绝对的忠实是不可能的,因为“凡文字有声音之美,有意义之美,有传神之美,有文气文体形式之美,译者或顾其义而忘其神,或得其神而忘其体,决不能把文义文神文气文体及声音之美完全同时译出”[3](267)。许渊冲先生在评论这段文字时说:“林语堂把鲁迅提出的关于文章的’三美’(“其在文章……遂具三美,意美以感心,一也;音美以感耳,二也;形美以感目,三也。”)扩大到‘五美’”[8](39)。我认为这段除了许先生讲的外,林先生在这里还涉及了翻译的局限性即现在的“可译”与“不可译”的争论。此外林先生还把翻译的第二个标准“通顺”算作第一个标准“忠实”的“第四义”,“即忠实非说不通中国话之谓”[3](268)这样的分类,正如陈福康教授所说,“并不表明他的疏忽或缺乏逻辑思维,而恰恰表明了他的辨证思维,表明了他对‘信’与‘达’的关系的正确认识”[3](329)
。
(二)通顺的标准
然后,林先生谈到翻译的通顺问题。首先他提出“译者对本国读者之责任”[3](268),这反映出林先生在翻译中对读者因素的考虑,这在当时也是少有论及的,从现在的“读者反应”的角度看来也很有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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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8卷地。此外他还从心理学角度指出:“寻常作文之心理程序,必是分析的而非组合的,先有总意义而后为一句之各部,非先有零碎之辞字,由此辞字而组成一句之总意义;译文若求达通顺之目的,亦必以句义为先,字义为后。此所谓句之分析说(源于温德氏W undt),很容易由各人经验证明”[3](268)。林先生以句译为基础从心理学的角度强调了行文的心理即“总意象(to tal concep t)”,这一观点很独到,体现了林先生在翻译过程中的总体观。这一提法也有利于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注意从整体把握原文以避免“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弊端。他还强调译文须以句为本位,“译者必将原文全句意义详细准确的体会出来,吸收心中,然后将此全句意义依中文语法译出”,并且译者须完全根据中文心理,因为“无论何种语体于未经‘国化’以前都是不通,不能以其为翻译而为例外”[3](269)。这里提到的翻译要根据中文心理,要“国化”而不要以“欧化”之名为掩饰,这也涉及到当今翻译界经常讨论的“归化”与“异化”的问题。当然,我觉得是“归化”还是“异化”要看翻译的目的。翻译不仅仅是两种不同语言的转换,它更是一种跨文化交流,因此我认为翻译应在“同质性”的基础上更多采用“异化”的翻译策略介绍文化中的“他者(O ther,o ther,o therness)”,从而促进文化之间的交流和沟通。
(三)美的标准
在评论忠实与通顺之后,林语堂继续探讨了译文之美的问题。他认为“翻译于用之外,还有美的一方面须兼顾的,理想的翻译家应当将其工作做一种艺术。以爱艺术之心爱他,以对艺术谨慎不苟之心对他,使翻译成为美术之一种(tran slati on as a fine art)”,他还尤其强调了在翻译“西洋艺术作品”时,“不可不注意文字之美的问题”[3](270)。他同意真正的艺术作品都是不能翻译的,“因为作者之思想与作者之文字在最好作品中若有完全天然之融合,故一离其固有文字,则不啻失其精神躯壳,此一点之文字精英遂岌岌不能自存”[3](270),而且他还认为在翻译艺术文最重要的是“以原文之风格与其内容并重”[3](271),因为风格有其独特的欣赏价值,所以他认为“凡译艺术文的人,必先把其所译作者之风度神韵预先认出,于译时复极力发挥,才是尽译艺术文之义务”[3](271)。此外林先生认为译者还要了解“外的体裁问题,就是如句之长短繁简”和“内的体裁,就是作者之风度文体”[3](271),否则“不译亦是一法”[3](272)。最后他也提及“翻译即创作”[3](272),并且
说“翻译中个人自由之地,而个人所应该极力奋勉之处”[3](272),而且再次回到开篇所讲的翻译是艺术的看法。对于林先生这段关于翻译“美的标准”,陈福康教授的评价是“论述比较平平,无甚开拓”[7](331),但我认为这段文字进一步反映出林先生认为翻译是艺术的观点,而且其翻译思想中美的观点也是和其“性灵”的文学主张是一致的,因此在研究林先生的翻译思想时不可小觑。此外,他在这段论述中提及的“风格”、“体裁”以及“翻译即创作”的问题也是如今翻译界经常探讨的问题,值得我们在翻译中予以思考。此外林先生提出“以原文之风格与其内容并重”[3](271)也表明其提倡的“传神”是内容和形式兼顾的。
总之,林先生的翻译思想可以简单的概括如下:翻译是一门艺术,忠实非字字对译,译者在翻译过程中要体会原文的“字神句气和言外之意”,采取“句译”方法做到“传神”;通顺是译者要在把握“总意象”的前提下以句为本位根据目的语的行文心理来进行翻译;美是要原文风格和内容并重,不仅要注意其说什么,还要注意怎么说,从而做到对原著者负责、对读者负责和对艺术负责。由此可见,林先生的翻译思想既继承了其前我国传统译学的精髓又以语言学和心理学的角度进行了一些新的探讨,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我国翻译领域比较具有代表性,而且其在《论翻译》一文中讨论的有些观点至今仍是翻译界关注的问题,因此可以说林先生的翻译思想在我国翻译思想历史上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
二、林语堂英译《浮生六记》
其实林语堂不仅是个翻译理论家,还是个翻译的实践家。据林语堂的女儿林太乙介绍,林语堂英译中有六部,中译英有三部,而且其英文作品中也有许多篇为中译英作品。然而在这所有的翻译作品中,《浮生六记》是后来大家公认的林先生最见功力的翻译作品。
《浮生六记》是清朝沈复写的一部题材较为广泛的自传,正如俞平伯先生所说,作者“因不存心什么‘名山之业’、‘寿世之文’,所以情来兴到,即濡笔伸纸,不知避忌,不假装点,本没有徇名的心,得完全真正的我”[9](138),所以用生动的文笔把他的婚姻爱情生活、家庭变故、闲情异趣、山水游记写得“俨如一块纯美的水晶,只见明莹,不见衬露明莹的颜色;只见精微,不见制作精微的痕迹”[9](138),字里行间流露出作者独特的人生态度、价值观念、性格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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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期 胡兴文,等:林语堂的翻译思想及其英译《浮生六记》质和美学趣味。更为重要地他塑造了林先生称谓是“中国文学上一个最可爱的女人”[1](出版说明),她是一位真率纯洁而浪漫的家庭妇女,但她聪慧好学,热爱生活,欣赏自然美艺术美,而又勤俭持家,恭敬知礼,却因为不世故不设防而经历种种坎坷的生活风波,最终英年早逝。《浮生六记》中沈复和芸尽情享受自然和艺术之美的恬淡而有趣的生活,正可谓是林先生艺术生活的主张和“性灵”文学主张的最佳样板,因此林先生“发愿译成英文,使世人略知中国一对夫妇恬淡可爱生活”。林先生前后十易其稿,于1939将其译文刊登于《天下》月刊及《西风》月刊,“颇有英国读者徘徊不忍卒读”[10],可见林先生的翻译之成功。下面我们结合林先生的英译《浮生六记》来看看他是如何把他的翻译思想成功地应用于实践的。
(一)林先生对原著者的忠实
林先生对原著者的忠实首先表现在他强调“传神”,他认为“译者不但须求达意,并且须以传神为目的。译文须忠实于原文之字神句气和言外之意”。我们可以从很多例子中看到林先生的为了“传神”,像中国古代诗人一样“练字”的痕迹,例如:
少焉一轮明月已上林梢,渐觉风生袖底,月到波心,俗虑尘怀爽然顿释。A fter a w h ile,the m oon had already arisen from beh ind the fo rest,and the b reeze w as p laying abou t ou r sleeves,w h ile the m oon’s i m age sp ark led in the ri pp ling w ater,and all w o rldly cares w ere ban ished from ou r b reasts.[10](35)
原文的描写可谓神来之笔,月上树梢,清风舞袖,池塘月影,沈复和妻子在一起享受人生之乐,这是一幅多么惬意的人生画面呀!要恰当地翻译出来这种意境却不是那么容易,特别是句中“风生袖底,月到波心”,但林先生凭借其深厚的语言功底,选了“p lay abou t”和“sp ark le”生动地体现原文的“字神”,特别是“p lay abou t”采用拟人的手法,不仅惟妙惟肖地再现了“风生袖底”,而且还暗示了人物轻松愉快的心情。从上可以看出林先生虽然反对“字译”,但他为了忠实于原著者并不反对对于单字的锤炼,此外林先生也十分注意“句气”和“言外之意”的表达,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是沈复奔丧回去面对其弟的小人作为所讲的一句话:
大丈夫贵乎自立,我既一身归,仍以一身去耳!
A m an ough t to stand on h is feet;I have com e em p ty-handed,em p ty-handed I go
沈复因为父亲的去世而悲痛,因为没有尽孝而自责,再加上其弟怕他回来分家产而雇人索债,这一切使沈复非常伤心,这句话反映了沈复面对其弟的所作所为时的悲愤的心情和一介书生清高坦荡的胸怀。林先生体会到这种“句气”和“言外之意”,用非常简短和简单的词把沈复的悲愤的心情表达得淋漓尽致,再加上在这里使用了倒装结构,使原文急促、气愤的语气得以更加真实的体现。总之林先生强调“字神句气和言外之意”把握,不仅有利于忠实原著者,也为通篇做到“传神”奠定了基础。而且我们从这一简短句子的翻译中也可以看出,林先生所谓的“句译”是以意义为基础的,不是机械地一句中文对应一句英文,所以在这里原句的一句中文就被林先生以意义为基础“句译”为用分号并列的两个分句。
(二)林先生力求通顺为读者
林先生不仅力求做到对原著者的忠实,而且他强调译文要力求通顺对译文读者负责。他在透彻理解原文的基础上力求以清新晓畅的英文把原著者的意思表达出来,而且他不仅仅局限于原著者的字面意思,而是力求在译文中反映出原文的深层内涵,以便于译文读者的理解,例如:
国策南华取其灵快,匡衡刘向取其雅健,史迁班固取其博大,昌黎取其浑,柳州取其峭,庐陵取其宕,三苏取其辩,他若贾董策对,庾徐骈体,陆贽奏议,取资者不能尽举,在人之慧心领会耳。Chankuo ts’eh and chuangtzǔare no ted fo r their agility of though t and exp ressiveness of style, K’uang H eng and L iu H siang are know fo r their classic severity,Ssum a Ch’ien and Pan Ku are know n fo r their b readth of know ledge,H an Yüis know n fo r h is m ellow qualities,L iu T sungyüan fo r h is rugged beau ty,O uyang H siu fo r h is rom an tic abandon,and the Su’s,father and son s, are know n fo r their su stained eloquence.T here are,besides,w ritings like the po litical essays of Ch ia Y i and T ung Chungshu,the euphu istic p ro se of YüH sin and H süL ing,the m em o randum s of L oh Ch ih,and o thers m o re than one can enum erate.T rue app reciati on,how ever, m u st com e from the reader h i m self.[10](21)
这段文字是沈复和其妻芸谈论古文时对历史上文人的评价,原文著者在用字上特别是对所论作家风格的概括的用字上非常精炼,,因而也十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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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8卷抽象,一般中国读者在理解起来上也有些困难,更不用讲用英文来表达了,但林先生凭借其良好的国文功底在透彻理解原文的前提下直解其意把英文译文译得非常简单明了而且也十分到位,读者读起来也非常清新流畅无斧凿痕迹。此外文中涉及很多历史人物的名号,林先生没有译出,而是直接用了他们的名字免得外国读者因不了解中国历史文化而迷惑,也避免重复不畅的弊端,这都体现其通顺为读者的思想。
林先生翻译《浮生六记》的目的是“使事人略知中国一队夫妇之恬淡可爱生活”,因此他在翻译中涉及中国文化方面的时候,在不影响原文意义的前提下直接拿目的语中已有的成语直接运用,例如“大醉而卧”林先生便直接用了英语中现成的“drink like a fish”,把它译为“I fell asleep drunk like a fish[10](11)”;林先生把“明珠暗投”也直接译为“cast p earls befo re s w ine[10](93)”。当然林先生的翻译中也有不少采用“异化”的例子,例如:
今则天各一方,风流云散,兼之玉碎香埋,不堪回首矣。Today these friends are scattered to the fou r co rners of the earth like clouds disp ersed by
a sto r m,and the w om an I loved is dead,like
b roken jade and bu ried incen se.How sad indeed to look back upon these th ings
在我国传统文化中“玉”是纯洁美好的象征,常用来形容女子,沈复把妻子的亡故比作是“玉碎”,正可见其妻在他心中美好形象及其对妻子的一往情深,在翻译这一句很有中国特色的句子时,林先生对这一比喻采取的是没有进行文化转换的“异化”策略,但译文那种爱妻之切和丧妻之痛的心情却不输原文。当然这里的“异化”是兼顾英文“总意象”的行文心理和译文读者心理的“异化”,与林先生关于通顺的观点是不矛盾的。总之,林先生在翻译中所作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在忠实于原著者的基础上,让译文读者感到顺畅,从而更好地了解中国一队夫妇之恬淡可爱生活。
(三)林先生为艺术而美
此外,林先生强调“翻译是一门艺术”,译者要“以爱艺术之心爱他,以对艺术谨慎不苟之心对他,使翻译成为美术之一种(tran slati on as a fine art)”。这就要求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不仅要做到内容的忠实、通顺,还要做到内容和形式的统一,给人一种美的感觉,在艺术上达到“传神”。我们可以在林先生的译文中找到不少例证,例如:
若夫园亭楼阁,套室回廊,叠石成山载花取势,又在大中见小,小中见大,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或藏或露,或浅或深,不仅在曲折四字,又不在地广石多,徒烦工费。A s to the p lann ing of garden pavili on s,tow ers,w inding co rrido rs and ou t2 hou ses,the design ing of rockery and the train ing of flow er2trees,one shou ld try to show the s m all in the b ig,and the b ig in the s m all,and p rovide fo r the real in the un real and fo r the un real in the real.O ne reveals and conceals alternately, m ak ing it som eti m es apparen t and som eti m es h idden.T h is is no t ju st rhythm ic irregu larity, no r does it dep end on having a w ide space and great exp enditu re of labo r and m aterial.[10](97)这段文字是沈复关于园林布局所发的评论,在内容上体现了中国传统建筑的美学观点,在形式上也局部对仗,读起来也琅琅上口,可谓具有“意美、形美、音美”,林先生在翻译时也充分考虑到这几点,使用非常简单地道的英文,使译文不仅忠实顺畅地传达了原文的意义,而且形式上也和原文基本相同,读起来也很抑扬顿挫,可以说保留了原文的“三美”,做到了内容和形式的统一。此外,林先生在翻译书中诗词楹联的时候也体现了他自己提出的翻译要做到为艺术而美的要求。例如:
何时黄鹤重来,且共倒金樽,浇洲渚千年芳草。但见白云飞去,更谁吹玉笛,落江城五月梅花? "W hen the yellow sto rk com es again,let’s together em p ty the go lden gob let,pou ring w ine2 offeringover the thou sand2year green m eadow on the isle."
"Ju st look at the w h ite clouds sailing off,and w ho w ill p lay the jade flu te,sending its m elodiesdow n the fifthB2m oon p lum2b lo ssom s in the city?"[10](313)
这是沈复在游黄鹤楼时看到的一幅楹联,汉语中的诗词楹联不仅讲究内容,音韵和节奏之美,而且注重形美,即文字的对仗工整之美。林先生在翻译此楹联时充分考虑这几点,在忠实顺达传达愿意的同时也在尽量传达汉语楹联的对称之美,林先生不仅在用词上力求在词性和用词数上对应,还有意把这首诗在形式排成对称形不能不说是“别有用心”。
三、林先生译文的不足之处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林先生在翻译《浮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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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期 胡兴文,等:林语堂的翻译思想及其英译《浮生六记》记》的过程中也有其不当甚至错误之处。下边略举两例:
离余家半里许,醋库巷有洞庭君祠,俗呼水仙庙,回廊曲折,小有园亭。
A bou t half a li from m y hom e,there w as a tem p le to the God of the T ungt’ing L ake, popu larly know n as the N arcissu s T em p le, situated in the Ch’uk’u A lley[10](57)
.
该庙之所以被称之为“水仙庙”是因为该庙供奉着一位管辖洞庭湖这一水域的仙人——“洞庭君”,这里的“水仙”和水仙花的“水仙”是完全不一样的,再说在西方文化中“N arcissu s”具有很强的联想意义,他通常指那些有自恋倾向的人,因此林先生在译文中使用这个词有欠妥贴。再如:
酒瓶即罄,各采野菊差满两鬓。W hen the w ine2po t w as all em p ty,w e w en t abou t p ick ing lilies of the valley to deco rate the tem p les of ou r queues w ith[10](219)这里不知何故林先生把原文中的“野菊”翻译成“lilies”,从前文看原著者是在重阳节左右出游的,因此应该是秋天,所以我认为这“野菊”应该就是“野菊花”,英文即“m o ther ch rysan them um”(根据外研社《汉英词典》,1997年版),况且中国人通常也不会把白色的百合花戴在头上。
当然这只是白玉微瑕,林先生的译文从整体上看仍旧可以说是中译英的典范,正因为如此它才在半个多世纪后仍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从上可以看出林先生不仅在理论中追求忠实、通顺和美,要求做到对原著者负责、对读者负责和对艺术负责,从而做到“传神”,他在翻译实践中也是忠实实践着他的翻译思想的,正因为如此他的译文通篇给人一种“老到圆熟,出神入化”[11]和“清新晓畅,意到神到”[12]的“传神”之感。本文只是从其翻译思想及其实践结合的角度来谈了一下本人粗浅的思考,其实我们还可以从文化传播等多角度对林先生的翻译作品进行更广泛的开掘,从而让林先生的翻译思想及其翻译成就这一“金矿”得以更全面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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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钱钟书.林纾的翻译[C] 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翻
译研究论文集(14-1948).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
出版社,1984.
A ten tative analysis of L I N Yu2tang’s tran slati on
though ts and h is tran slati on of Six Chap ters of a F loating L ife
HU X ing2w en,SH I Zh i2kang
(English D epartm ent,A nhui U 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 echno logy,H uainan,A nhui232001,ch ina) Abstract:L I N Yu2tang’s tran slati on though ts are m ain ly em bodied in h is essay O n T ran slati on w ritten in the1930s.T h is article first offers a critical comm en t on L I N Yu2tang’s tran slati on though ts revealed in th is p aper and then analyzes how he has successfu lly app lied them to h is tran slati on of Six Chap ters of a F loating L ife.
Key words:L I N Yu2tang;translati on though ts;Six Chap ters of a F loating L 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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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8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