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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小说中的情与义

古人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与人之间又有“君子之交淡如水”一说。南来的，北往的，萍水相逢，都是一个“利”字将他们连在了一起。利字当头，尔虞我诈，落井下石，父子反目成仇，亲兄弟自相残杀。六亲不认，都源于一个“利”字，正附和了“金黄银白，但见了眼红心黑哪知头上有青天。”从古至今，上至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下到贩夫走卒，平民百姓。有多少，为了争权夺利而落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白居易的《琵琶行》中亦有：“商人重利轻别离”的诗句。然而，世间事就是这样玄妙，有正必有反，有左必有右。千百年来，也有许多人始终恪守着自己的信念，出淤泥而不染，保持着行侠仗义的优秀品质，与残酷的社会现实进行着长久的斗争。这些人仗义疏财，乐善好施，除暴安良，心怀天下苍生，被后世所敬仰。人们称其为“义士”“豪侠”。要说情义，现实生活中的例子实在太分散，难以寻觅。但是，小说却是生活中的浓缩，它们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在各位艺术家的生花妙笔之下，为我们展现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这些创作出来的“侠士”豪情万丈，威震河山。或许之出于人们对现实生活的的幻想，但他们也巧妙地将“情义”的真谛加以诠释。

要在武侠小说中谈“情”与“义”，当然首推金庸，金大侠。他竭尽半生之心血，为广大读者塑造了一个个豪气冲天，重义轻生的英豪。在“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这十四部经典武侠小说中，他写出了“乔峰、郭靖、令狐冲、杨过、张无忌”等一个个风格迥异，但无一不是有情有义的大侠。或许“侠”已成为了“情义”的代名词。

可是，侠义与情究竟是什么呢？在《神雕侠侣》中写道：杨过在襄阳城中巡视时，他对杨过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与义往往是二者合一的。称得上“侠”的人，必然重义轻生。在小的方面，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除暴安良，惩恶扬善。在大的方面则是心怀天下，顾及苍生。在《天龙八部》中，乔峰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热血男儿。他生与契丹，长在中原。拜师少林，练就一身武艺。投身丐帮，习得绝世武功——降龙十八掌。以一腔热血威震江湖。人称“北乔峰，南慕容”。虽然他的母亲当年在雁门关外是被宋人所杀，但他以天下百姓为重，心系民生。放下了个人恩怨，阻止辽宋两家的战争。为此，他不惜与自己的结义兄弟——大辽皇帝耶律洪基撕破面皮，不顾自己的生命，在雁门关外自刎来阻止战争。为了天下的芸芸众生，而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一死，成全了天下百姓免遭生灵涂炭。这种“义”乃是一种雄贯宇内的大义，是一种为社稷安危而宁愿舍弃自己生命的大义。

义与情，有时合而为一，有时又难以顾全。自古忠孝两难全。义是心怀天下，顾念苍生的壮志。那么情是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

情，是父子之情。情是一个人的情感，是一个人的心理路程。一个人如果没有情感，将会变得冷酷无情，如一具行尸走肉。尤其像习武之人，如果没有了情感，就是一个杀人工具，宁愿牺牲他人的生命与幸福来成就自己的业绩，这种人被人们视作“恶魔”，是嗜血成性，血债累累的“魔鬼”。有情的人，生活才赋予了他鲜活生命力。这种人，无论他是否取得了伟大的成就，他都会被周围的人所爱戴，崇拜，被千秋万世所传诵。

人间有情，即使再恶劣的环境，人也能相濡以沫的活下去。在寒冷的世界了，有你我的体温相互温暖。世间若无情，则会充满了冷漠、苦涩、嫉妒、仇恨，世人将相互算计，想着如何去伤害别人和堤防别人的伤害，从而惶惶不得终日。在《倚天屠龙记》第34章——“新妇素手裂红裳”中写着：“张无忌为了救义父——“金毛狮王”谢逊，不得不中断了与周芷若正在进行的婚礼，随赵敏下山……”当第一次看到这一节时，许多人都为他叹息，何必为了一个生死未卜的人放弃自己的至爱呢？一个美丽贤淑而且痴情的女子世间少有，他怎么能如此草率？后来，仔细想想，这非但不是一个草率的决定，反而是他性格的真实写照。这才是一个重情之人的风格。义父的养育之恩血浓于水。身为人子，怎能忍心看着自己的父亲两眼失明却又身陷龙潭虎穴之中？怎能不顾及父亲的生死，只在乎自己的幸福呢？骨肉亲情是世间最宝贵的情感，为了真情而宁愿放弃自己的幸福，难道不是值得我们赞颂的人吗？

《笑傲江湖》中的令狐冲，堪称最重兄弟情谊的汉子。记得书中曾写着：令狐冲与号称“万里独行侠”的淫棍的田伯光互递庚帖，成为了兄弟。通过他的开导劝说，终于使田伯光答应不再为害百姓，弃恶从善。正在这时，他的岳不群恰好找到了他。这个自诩“正派”的岳不群看到自己的徒儿竟和这么一个无恶不作的无赖称兄道弟时，十分生气。于是命令令狐冲当场杀了田伯光。当时，田伯光身负内伤，根本无还手之力。令狐冲认为，田伯光已经悔悟，不该诛杀。但是师命难违，于是假装不小心自刺一剑，给了田伯光一条生路。重情义，是侠者的灵魂，正可谓“仁者无敌”。对朋友就应该实心实意，两肋插刀。所以兄弟又被成为“手足”。若对自己人都虚来晃去，就会在别人心中失去信誉，这样便无法立足于世间。当然，这也是江湖人最忌讳的。正因为令狐少侠看重兄弟情义，与朋友同甘苦共患难，又不失做人的准则，最终成为了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大侠。

人们常用一个词“有情有义”来形容侠义之人。然而，我认为把“情”与“义”混为一谈是不妥的。义代表了忠贞，出言必践。情，则是人性中脆弱的一面。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做，因为它们虽然可能不合理但是合情。比如：张无忌弃婚而去，虽然成全了自己的一片孝心，但是却辜负了周芷若的一片深情。在情与义的抉择中，他选择了情，放弃了义。《在〈上海滩〉中：许为了替死去的妻子报仇，重返上海滩，最终与冯敬尧玉石俱焚。如果他重情，就应该放下仇恨，不让自己心爱的程程伤心，带着她远走高飞。但是，他不能这样，因为他始终无法忘记妻子死时的惨状。他知道，放弃报仇，就是辜负了阿娣的一番深情。在情与义中，他选择了“义”。往往在一些事情中，情与义是并存的。就像法官的儿子犯了法，父亲若判他刑，则是大义灭亲；若是不判儿子有罪，那就是徇私枉法。他们就像是一张纸，有正必有反，你不可能同时在两面都写上字。选择其中最重要的一面，就是侠义。

人世间本就是爱恨缠绵，交织难分。武侠小说中的一片天地便如这人间世般写尽众生诸相，唯一唯一的不同便是人物性格更鲜明。那种豪气干云，那种缠绵悱恻也远比现实来得沟壑分明，个性张扬。使人读之，或热血澎湃或潸然欲泪。 

　　再读金大侠之〈雪山飞狐〉，再一次深深为金大侠之饱阅世事，走笔游龙所服 。在我看来，一部小说的价值绝不在它情节之精彩，悬念之紧张。最最紧要的却是情感真挚，引人共鸣。 

　　当读到赵半山与小胡斐肝胆相照，义结忘年；当读到赵半山与小胡斐不顾重重烟火，性命之忧，救的却是还算自己敌人的王氏兄弟；当读到赵半山千里寻访，不过为一素不相识之小姑娘报仇；当读到胡斐为了钟阿四一家数次不顾性命斩杀文明词语徒凤天南；当听到骆冰仅闻其名而赠千里之良驹，才明白什么是义薄云天，什么是侠义豪情。 

　　最最牵动我心怀的却是情，是千万年来困绕着痴男怨女之情。程灵素，如此千灵百巧的女子，便因着这情之一字，甘愿一死换取胡斐之性命快乐。只因着她明白即便是与他同生共死，他也是无乐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原是世间男子从古便有的遗憾，她宁愿吸了情郎的毒血，死在情郎的怀里••如此聪慧的女子，却是如此诚挚的痴情。只可惜，直至她的香消玉损，也未曾得到胡斐的全心爱恋。 

　　也或许在于她，相遇便似流星，一瞬已强胜永生。 

　　至死，灵素也是倾心相许与胡斐，件件事莫不是为他打算。人生百载，有此佳人，便是世上最深厚的福缘。灵素的死是悲剧的，却也是唯美的，便如流传千年的梁祝，便如那生生不灭的白蛇。 

　　七情之中，情为最苦，便若没有这等的生死相许，恩爱缠绵，人生又能有什么快乐？云世又能有什么希望？ 

　　佛揭有云：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又无怖。 

　　终归佛家豁达，可这样的境界，又有几人能作到？即便作到，又会快乐么？哀莫大于心死，一个人若然真的无爱无欲无又无怖，自然也无喜无乐。 

是以，我永远眷恋于那宛如流星，朝露的情感，无论亲情，友情，爱情。是以，我永远深爱书中那片绚丽的情致；是以，我深深地为这侠情，侠义所心折，可叹云天寂，我欲走苍穹••••

像我这种年纪的读者，可能接触并且喜欢古龙的概率要大些，年纪大一些的，喜欢古龙，小一些的，喜欢温瑞安或黄易，而更年轻的一辈，恐怕喜欢奇幻、动漫的更多些吧。近些年武侠小说似乎没以前吃香，说起来也因为是后继乏人的缘故吧。　

我的武侠小说之旅是从梁羽生开始的，所以对他很有感情，虽然觉得他的作品质量不怎么经得起推敲，但一直还是喜欢看他的书。接着看金庸，看还珠楼主，看王度庐，最后一个认真看的是温瑞安。小温看完后，我就再也不看武侠了，自觉也过了看武侠的年龄。华罗庚先生说，武侠是成人的童话，我想，那是因为华先生小时候看的童话太少了。

　　看完金庸后我开始看古龙，古龙的八十多部武侠，我几乎全看过，当然，看的全是盗版。最早看到的是他的一本＜＜多情剑客无情剑＞＞，当时甚是痴迷。古龙的世界跟金庸和梁羽生截然不同。金梁二人终年在佛儒道三家打转，古龙则更多地继承了墨家和刺客之风。他笔下的英雄，大多重义气、轻生死，为了一句诺言可以蛰伏数十年。古龙初期的作品如＜＜剑毒梅香＞＞之类，沿袭的是金庸一派的路子，写得也不错，但欠缺自己的特点，他在文化方面又没有金庸的广博，所以很难青出于蓝。后来他刻意求新求变，从＜＜铁血大旗＞＞＜＜武林外史＞＞开始，再到＜＜多情剑客无情剑＞＞＜＜七种武器＞＞，一种新派的武侠风格因此建立。当然有时候他也可能走得太远了，如＜＜天涯明月刀＞＞，带有一种自设的幻境，虽然很美，但读者却很难进入。

　　古龙小说的长处在于充分地展示了人的个体的自由境界。梁羽生和金庸的小说人物大多是恪守传统道德的，即使像杨过这种稍稍反叛的异类，在国家、民族等大节上仍旧和郭靖等人一脉相承，从某种程度上说，杨过和郭靖、张无忌等在骨子里是同一种人，他们的性格虽然大相径庭，但在做人的基本理念上差别不大。也就是说，金庸笔下的正角在行为上无论如何狂妄，都不会越过伦理的最大边界。像杨过这种稍稍有些过境，顿时有些读者就吃不消。同样的人物若出现在古龙笔下恐怕情况就会大相径庭，这也是由金古两人为读者所预设的心理期待有关。古龙笔下的人物也讲道德，但这种道德，并不是传统文人社会的那种道德，而是市井细民所理解的道德，如果说得简单些，也就是情义。为国为民，侠之大者，这种观念，我们在古龙的作品中绝少看到。他塑造的是更加纯粹意义上的江湖。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在人心的沙漠中，不灭的只有彼此之间的交情。比起金庸，古龙的世界中正邪的区分更加不明显。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视人命如草芥，快意恩仇的行为并不受到谴责。好色、好杀、好财，一般人有的毛病，英雄们都有，他们更强的地方只在于其武功、智慧、心机、定力、韧性，换而言之，即能力。我们可以说金庸是传统文人文化的拥护者，当然他也在不断求变，从杨过式的个人主义最后发展到韦小宝的玩弄江湖，他离传统道德越来越远，只是在基调上，他还是不太忍心将礼义廉耻这些传统道德抛离太远。一旦主角作了些出格之事，他一定会想办法让他浪子回头，或者事后弥补。而古龙的小说里，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个人能力的展现，以及江湖兄弟之间生死相许的义气。古龙小说中展示的这种市民心态，在＜＜三国演义＞＞＜＜水浒传＞＞中已经有过很充分地演绎，但在武侠小说中却仍然很少见，所以古龙的出现得到大众的追捧，也是容易理解的。古龙的另一特色是擅长将一种处于恶劣环境下的人的性格，顽强地展示出来。如在野地中成长的阿飞、在仇恨中浸泡长大的傅红雪，给我们的印象是深刻的。我们已经习惯了温情脉脉的人物，在突然发现人世间还有这一类人存在时心灵自然会受震憾。

　　一般来说，古龙小说中的主人公最常见的有两大种。一种如楚留香、陆小凤，乐世好施，长袖善舞，身边有美女如云，朋友若干，这类人物的特点，是除了绝世武功和风流倜傥之外，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冷静，而且总有足够的好运气。另一类人物则如西门吹雪、中原一点红、阿飞、傅红雪，这些人性格孤僻，不为世所容，但往往练就一身一击即杀的武功，而且生命力特别持久。他们与前一类人物品性不同而惺惺相惜。而这两类人物同时出现时，古龙通常以前者为绝对主角，以后者为烘托主角的人物。因为他明白，作为一篇小说的第一主角，他的性格应该是包容性的，这样他才能赢得更多的朋友和机会。而其他主要的配角就没有这一，他们可以为所欲为，任意地展现自己在某一方面的特长。古龙小说中的配角往往很出彩，与此有关。

　　古龙小说中的代表人物很多，这里举一个＜＜多情剑客无情剑＞＞中的李寻欢。从人物性格塑造的角度而言，李寻欢可以说是古龙小说中的特例。他一辈子名满天下，武功无敌，却总是眉头不展，郁郁寡欢。他微微咳嗽的身影在人们的脑海中时常清晰地闪现。但这样一个情感上受伤的男子在其他方面却是不可战胜的，他的例无虚发的飞刀，他的机智和毅力，都将他的伤感渲染得更加分明。古龙的小说中很少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爱情，他笔下的爱情要么来得太容易（如楚、陆二人几乎过一阵就要发展一段新感情），要么生得太奇诡（如阿飞和中原一点红），而像李寻欢这种不舍不弃，一生痴恋的传统爱情却反而显得特别。而其因为朋友而放弃爱情的做法，也凸显了前面所提到的古龙小说的特点，即无论什么时候，朋友之间的义气都是排在第一位的。女人不管武功多高，智谋多深，他们都只是男人的配角，甚至常常带着点邪气，像黄蓉和小龙女这种金庸武侠小说中的女主角是很难在古龙小说中出现。

　　古龙的小说在结构上也有些毛病，这是他绝少长篇的原因，即使写长篇，也大多用小中篇补缀的方式，如＜＜楚留香＞＞＜＜陆小凤＞＞。究其原因，大概是古龙写作多用短句，廖廖几笔，钩一个轮廊，这类似于中国画中的写意，比起工笔画来，水平未必更差，但笔触自然更少。还有一个原因是古龙迫于生计所迫，写作速度极快，产量极高，所以不如像金庸那样反复修订，倒是可以理解。